婚礼前一天,刘长史登门送来刘月儿庚帖、并长公主命账房重做的账目,惴惴不安的程氏这才知晓,自己贪墨之事,竟是被麻月儿查了个底儿掉,而麻姑娘剑指之处,亦非郭冲,竟是兴济伯郭重威。
到那一刻,程氏对这所有一切,终是解得通透。
只是,为时太晚。
程氏强撑着病体,亲去长公主府求见,却吃了个闭门羹,回来后,旧疾复发,再度卧床不起。
是故,次日拜主母、见家人等一应礼节,便是在程氏卧病在床的情形下,由伯爷亲自主持的。
正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刘姨娘、或者不如说是刘姨娘背后的长公主,与程氏孰轻孰重,郭重威心里很清楚。
又有一样,那美人儿恩情,亦难消受。
为与他双宿双飞,月儿姑娘想尽办法为方谋得一个好出身,不曾辱没了他兴济伯的身份,仅此一样,也足够叫郭重威得意上许久了。
待见亲已毕,说了几句场面话,郭重威便先行离去。而他一走,郭冲立时起身,黑着脸大步离开,随后郭冯夫妻、郭冰及郭凝等,亦拂袖而去,正房里剩下的,便只刘姨娘、郭凌与夏氏三人。
夏氏忍了一早上,到底没忍住,冲着刘姨娘一挑眉:“原来月儿姑娘……刘姨娘竟是这样的人,我算见识到了。”
说起来,她此刻心情,委实复杂。
麻月儿成了伯爷的姨娘,彻底断了郭冲念想,这无疑是好事。可是,这世上又有“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之语,刘姨娘显是最后那一种,这又叫夏氏极不痛快,总想拿话衬她几句。
“削尖了脑袋也要进伯府,刘姨娘这一颗心,可真是够诚的。”她酸溜溜地道,拿眼角夹了明心一眼,神情极鄙夷。
明心却丝毫不恼,面上还带着笑,轻言细语地道:“二太太直言快语,真是个爽利性子,与您说话,妾身受益良多。妾身知道您不喜欢妾身,不过没关系,等处得久了,您便知道妾身是怎么样的人了。”
夏氏一拳打在棉花上,不软不硬地,直是膈应得要死,欲待再说几句硬话,偏她嘴拙,张了半天嘴,竟吐不出半个字来。
“二太太如果没有别的吩咐,那妾身便先行告退了。”明心也未给她说话之机,不紧不慢地屈身行礼,视线扫过一旁的郭凌,唇角微弯:“三姑娘少坐,妾身失陪了。”
语毕,扶了一名小宫人的手,迈着舒缓的步子,从容跨出屋门。
夏氏一口气堵在喉咙里,脸都憋紫了,站了半天,方向郭凌露出个僵笑,算是打过招呼,方气哼哼地去了。
从始至终,郭凌面色苍白,丢了魂儿也似。
不一时,管事妈妈走来,半笑不笑地向她行礼:“三姑娘,今儿奴婢们得扫屋子,灰大得很,弄脏了姑娘这身儿衣裳可不好哪。”
郭凌这才如梦初醒,一下子涨红了脸,强撑着向那妈妈一笑:“多得妈妈提醒,我这就走。”
那妈妈敷衍着回了个礼,转头便招呼:“都进来罢,三姑娘这就走。”
竟视主子如无物,直接开口赶人。
若换作往常,郭凌必定又恨又臊,可今番她却浑若未见,头也不抬,掀帘而出,脚下走得飞快,一转眼,人已在院外。
荣春堂外,有两条小径,如欲回院儿,郭凌当走左首那条。
然而,她却径自往右而去,且离开众人视线后,更是发足狂奔,惶惶如丧家之犬,直如奔命一般。
急匆匆转出小径,正欲踏上曲廊,蓦地,耳畔传来一声轻笑:“三姑娘,您这是要去往何处啊?”
郭凌一惊,停步回首,却见刘姨娘扶着小宫人的手,笑吟吟俏立于花树之下。
郭凌不由得一呆。
却见刘姨娘款步行来,杏子红轻纱衫儿镶着寸许宽银边儿,海棠红蝶戏芍药裙随步轻拂,鬓边簪着的缠枝牡丹金累丝衔珠花钗,亦自微颤,好似活过来一般,映着那双桃花眼,真真是如花美眷、我见犹怜。
“三姑娘走得这般急,可别摔着才好。”她闲闲地道,一旁的小宫人提着帕子,殷勤替她掸去肩上落花,看那态度,竟将她当个正经主子服侍着。
第576章 赠君珠钏
郭凌满脸堆笑,张口便唤:“月儿姐姐……”
“啊哟,可不能这般称呼妾身呢。”明心笑着打断她,弯弯一副眉眼,瞧来益发可喜:“妾身与三姑娘隔着辈儿,可当不得姐姐这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