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为何,她这一上午,都有些心神不宁,好像忘记了什么似的。
放下书册,方锦书看着那瓶生肌膏,才猛然醒悟过来。
“芳菲。”她扬声道。
“婢子在。”芳菲揭了帘子进来。
“你去打听一下,权大人伤在何处,伤势如何?”虽然他是自己刺伤自己,但为了逼真,想必也不会轻了。
这心神不宁的感觉,原来是在牵挂他的伤势。
是啊,若不是自己约他,他怎会受这场无妄之灾?方锦书这样告诉自己。所以,关心他的伤势,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午休起来,芳芷正在替她梳头,芳菲进来禀道:“姑娘,婢子打听到了,权大人伤在左臂,昨日就去医馆包扎过。”
左臂吗?
方锦书觉得自己左边胳膊处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都伤在左手,这应该只是巧合吧。毕竟要自己刺伤自己,伤在左臂最为方便。
“这瓶生肌膏,你挖一半出来,另外拣一个盒子装了,找人悄悄给权大人送去。”
生肌膏的功效,主要是促进伤口愈合,不留疤只是一个看得见的效果。权墨冼是朝廷官员,纵然是左手伤了,也会多多少少地影响办差。
她记得,在几年前权墨冼遇刺那次,他的左肩就曾经伤过,这次再次受伤,也不知道对旧伤会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发了会呆,方锦书才从思绪中醒转神来。
天色将将擦黑,权墨冼才从衙门里回到家。他的左臂处包扎着厚厚的药纱,显得格外醒目。
“公子,你回来了?”刘管家迎了上去:“还没吃晚饭吧?我给你在灶上留了菜,这就让人去热热端上来。”
“好。”权墨冼应了,道:“我先去看看母亲。”
权璐出嫁、林晨霏死亡,昔日热热闹闹的后宅里,就只剩下权大娘一人。纵有奴仆陪伴,但这种缺少亲人陪伴的孤寂,乃是不一样的。
权墨冼衙门事务繁忙,通常回来时也都晚了。
林夫子虽然住在外院里,但为了避嫌,也为了让自己有事情做,他白日里都在城里的学馆里教书,只晚间才回来歇着。
所以,在这一个又一个的白日里,权大娘想着这些事情,又看着空落落的院子,总是默默流泪。她的眼睛越发不好了,幸好还有乖巧的权夷庭在,能带给她一些欢笑。
“母亲。”权墨冼进了房,走过去坐在她的下首,笑道:“嘟嘟有没有给母亲添麻烦?”
“嘟嘟那么乖,哪里会添什么麻烦?”说起权夷庭,权大娘便有说不完的话:“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乖巧的孩子。”
“他从婴儿时,就不用人操心。该吃吃,该睡睡。现在越发省心,我都没见他哭过。”她护犊子道:“你可不能因为不是亲生的,就嫌弃他。”
“儿子什么时候嫌弃过他?”权夷庭哭笑不得。
权夷庭的作息极为规律,这个时候,就已经由奶娘带着去睡觉了。
权墨冼没养过孩子,不清楚权夷庭和其他孩子的分别。只当母亲是爱屋及乌,格外疼爱权夷庭,才会这样替他说话。
“不嫌弃就好,我可当他是亲孙子。”权大娘絮叨着:“你啊,也别成天想着办差。这眼看着嘟嘟都快四岁了,你也该上上心,给他找个母亲回来。”
“瞧瞧你,在外面办差也不小心些,老是受伤。这回来了,也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一屋子男子懂得什么,粗手糙脚的。”
被权大娘嫌弃的粗手糙脚男子海峰候在门外,神情颇为无奈。
类似的话,他们也都劝过公子无数回,可他却总是不为所动。念着已逝的大奶奶,公子不续弦也就罢了,房里连个丫鬟也不放,只留着他们这几个长随小厮伺候。
跟着权墨冼久了,他们也都心疼公子,不但要忍受着外面的非议,回了家也总想着权大娘。却,偏偏没有想着他自己。
但这又有什么法子?
跟了这样的主子,他们也只能多替他想想罢了。
但就如同权大娘所言,他们总不如女子细心周到。在生活上,也只是能保证公子的吃饱穿暖的基础需求。
和其他朝中的五品官员相比,权墨冼总是要格外粗陋一些。
朝中官员,对仪容仪表都有要求,刑部衙门里的官员,每个都由家中收拾妥帖。品级相同者,官袍都是一致的,可也能在细节出下功夫,显出不一样的讲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