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闻录_作者:凤鸣九皋(22)

2019-01-05 凤鸣九皋

  文联在市委大院里。上午,左安在单位里坐了半晌,看着那些有头有面的人物点个卯应个到接下来各忙各的去了,觉得心里空空的没着没落起来。书法家大风给人请去吃饭,小说家一帆忙着跟出版商联系出书事宜,诗人凯歌给一来历不明的女子用电话约了出去。。。。。。剩下的就只有左安和小丁了。小丁是新来的年轻人,一张好看的娃娃脸,嘴甜得像蜜罐,见了谁都喊老师,平时抹桌子扫地倒茶递水传送信件分发报纸,没人支使他这么干,他却乐此不倦。左安有时就琢磨这小丁怎么这样勤快,活雷锋似的。

  左安喝了两杯茶看了几张报纸,说有朋友约他吃饭,让小丁留守岗位,他骑着自己那辆旧自行车除了车铃不响哪儿都响地出了市委大院。市委大院的门卫老刘总记不住左安的名字,左安跟他打了三四回招呼,他次次叫错左安的名字,大风,凯歌,一帆,他能远远地只看背影就认出来。左安觉得老刘挺那个的,就不再理老刘,出入经过门门岗时故意视老刘如不见。

  左安骑着破车径直出了市委大院,顺着新安路回家了。哪有朋友请他吃饭,他是跟小丁瞎扯淡的。新安路的尽头是南宛小区,左安新近在这儿买了房子,宽敞的三室一厅,想想都觉得美气,他将其中的一间布置成了书房,辟作私人领地,日常钻进去,觉得就是在过着准文人的书斋生活了。

  早退回家的左安在书房内构思着他的第一篇小说,他坐在高背椅里,一手捏着烟头置放在嘴边,双眼微眯,处于出神状态。。。。。。

  下班回家的易菲见厨房内冷锅冷灶的,忍着气推开书房门,里面左安正在吞云吐雾,她立时就发火了:“又抽烟,又抽烟,你不是说戒了吗,早回来不去接小斗,也不做饭,你看看几点了,你以为我是保姆啊,尽该伺候你。”左安理亏似的忙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四岁的儿子小斗从妈妈的身后探出头冲着他扮鬼脸,又挤进来爬上他的膝头要笔玩。

  易菲去厨房手忙脚乱地做饭,气呼呼地遥控左安将小斗的脏衣服扒下,换上左边挂衣柜里那件淡蓝的,然后再把脏衣服洗了晒在阳台上。左安不敢违逆妻子,能住上这么舒服的房子,多亏妻子的娘家拿出一半钱才实现了他梦寐以求的愿望。在这个城市,许多市民只要往上查三辈,就能查出是农民的后代,但易菲家不,就算向上查六辈仍是市民。所以易菲总说左安骨子里存有农民的劣习,天生的,用俚语说就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比如左安不爱洗澡,爱生嚼大葱大蒜,最不雅的是夜里老放屁,真是有辱斯文。易菲不能忍受左安的坐吃等穿,家务活最少也要两人扯平,谁也别闲着。

  一阵忙乱后,两人终于能坐在饭桌边吃饭了。左安有口无心地说:“每天为三顿饭忙得焦头烂额,不如请一个保姆算了。”易菲当真起来:“就是,我们单位的人大都雇了保姆,没雇保姆的也是因为有老妈在管厨房。别人雇我们不雇,好像我们多抠门似的,还不能雇老的和丑的,我们单位的那帮人,总爱拿别人家的保姆说事,还评比。”左安听得稀奇:“你们银行部门都养着些什么人,真是小资得可以。”小斗一边吃一边玩,弄了一桌子饭粒菜汁,易菲用筷子敲了一下小斗的头:“有这个小祖宗添乱,再不找保姆我可真吃不消了。”饭后,左安自觉地送小斗去上幼儿园。

  下午四五点时,书法家大风又给人请出去吃饭。大风临走时跟左安说:“一块儿去吧。”左安巴不得他说这一声,反正吃的又不是他的,不吃白不吃。

  请大风的是某公司的马经理,财大气粗附庸风雅浑身给包在名牌衣服里的一个人,请大风无非是想要大风的一幅字。大风的字在这个城市很有名气,市里几家有名大饭店的匾额都出自大风之手。左安跟小说家一帆出去吃饭的次数最多,跟大风吃饭只是偶尔的事。吃这样的蹭饭,左安是心安理得的,有时甚至会觉得自己也在受请之列,因为请吃饭的人听说左安是词人,总会说:“久仰久仰,您能一起去吃饭是我的荣幸。”

  到了市里那家最有名气的“皇都”大酒店,马经理要了包间,还点了小姐陪洒。小姐芳龄二十,风姿卓绝。大风一见倾心,以开玩笑的口气向马经理说:“谁能得到这样一位红颜知己,实在是人生一桩美谈。”马经理就意味颇深地笑笑:“大书法家是想夜读□□红袖添香了吧。”大风遂作出调侃的神情:“怎敢和你左偎红右依翠的大手笔相比,我只想有一双素手给我研墨执绢而已。”说罢两人相对大笑,左安也跟着笑,小姐更是嫣然巧笑。小姐给左安劝酒时,左安只觉香气袭人美色眩目,一时竟有点心跳气喘,多少年没有这种热恋时的感觉了。那顿饭左安喝了不少酒,晕晕乎乎的总觉有双素手在眼前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