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客们陆陆续续下山。
太阳从正空往西倾斜,渐渐堕入厚重的云层,收起了最后一缕霞光。天空变得昏黄,漫山遍野泼墨般的绿树,在地上洒下浓重的暗,孕育起黑夜的来临。
姻缘寺前已经没有人,守门的僧人再一次问江何溪,要不要进去。
山谷间的冷风呼呼吹过,吹透她单薄的衣衫。
江何溪摇摇头。
僧人面无表情地关上了寺院的大门。
“咣当”一声,在空旷的山间,显得格外凄凉。
她一定是愚蠢到了极点,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她以为就算是自己一个人,她也可以为两个人的爱情求一份祝福,她以为就算周少阙走了,她一个人也可以坚持走完没来得及走的路,但是当她踏进山门的那一刹那,支撑着自己的那丝力气突然消失无形。
她扶住门框,浑身像没了骨头一样软下来。
没有周少阙,她还有什么爱情?她还来这姻缘寺求什么?
她软软地跌坐在石阶上,疲倦得连指尖都不想抬一下。
她不要姻缘石了,也不要高僧的保佑,她也不在乎什么爱情不爱情的了,
她只要周少阙。
群山在月辉的照耀下显得冷冷的,尖锐的轮廓也好似透着股冰冷的嘲讽。
江何溪缓缓阖上眼皮。
山月高高挂在天上,山谷里的草木和野花如何能触其边缘?
夜,已深了。
山脚下,城市酒店。
电梯处,叮的一声响,只见一名身形颀长的男子,匆匆从里面走出来,一路走到柜台处。
迎面而起的一阵风吹起他一侧衣襟,衣角翻动如云。
周少阙唇角紧绷,大步走到柜台前,轻扣台面,
漂亮的前台小姐,见到周少阙嫣然一笑,正要开口,却被周少阙打断。他声音沉沉如浓云,
“跟我住同一间屋的人下午有没有回来过?”
小姐耐心地纠正,“先生是一个人住的哦。”
周少阙眉头紧皱,“回来过没有?”
他语气透着股阴狠,吓得前台小姐一愣,声线拐过一道古怪的弧线,
“没……没有。”
周少阙眸光中闪过一丝什么,脸色沉得可怕,连步朝酒店外面走。
冷月渐冷,风露寒凉,早已不知过了多久。
江何溪裹紧了空荡荡的外套,坐到一块大石头上,树枝在寒月下像张牙舞爪的鬼影,扑腾着朝江何溪追来。
她将头深深埋进臂弯里,似要躲避这寒风诡影,但是冷意总是难以避免,她无处可逃。
突然,她噌的一声站起来,呆呆顿了两秒,又向前走去,却没走几步,猛地顿住,又回到原地。
冷月无声,似在嘲笑。
不远处好像有砂砾磨研的细碎声音传来,渐渐地树影晃动得厉害,丛林深处掩映的小道里,突然有一人影从浓浓墨绿中剥离出来。
江何溪紧紧盯着那人影。
她等了他这么长的时间,从日升到日落,从黄昏到深夜,但是在见到他的一霎那,喉咙口却被骤然涌上来的一口气堵住。
她立即转过身去,朝山林深处走去。
手腕却已教人握住。
周少阙语气沉霭,却又飘渺如云雾,
“何溪。”
江何溪一动不动。
周少阙绕到她跟前,缓缓将她从头打量到脚,手中的力道不自觉收紧,“有没有事?”顿了顿,声音陡然尖利起来,“你怎么这么傻!”
江何溪缓缓抬起头,“你也觉得我傻吗?”
她突然甩开周少阙的手,“你当然觉得我傻!”
“你一早就知道我想来姻缘寺,你早就知道我千骗万骗把你哄上这条路,就是为了路经姻缘寺时可以上去看看,你看着我这样想去姻缘寺,却又不敢同你说生怕你拒绝的样子,是不是觉得我很蠢?”
“我小心翼翼,耗费心思,而你却明明什么都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简直蠢极了!”
江何溪一把推开周少阙,嚎啕大喊,水渍在脸上弥漫开。
周少阙深深地瞧住江何溪,未几,好似再也忍不住般,上前一把拥住江何溪,“对不起,其实我……。”
突然间,他却顿住话语,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发顶,“在我面前,你大可不必这样。”
“你想要什么尽可以对我说,你不喜欢什么,不开心什么,全都可以对我说。何溪,你不是一无所有,你独享万千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