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走的?”
阿朱依着院门,低了头,想了想道:“我记不清楚了,约莫是八月底的时候。”
谢狸衣服染了山间的雾气,湿漉漉的,有些沉。她看着阿朱,双眼黑白分明,脸瘦瘦小小,头发乱糟糟的。
“真的吗?”
“嗯,真的。”阿朱点了点头,轻轻揉了揉胸口处。衣领被人抓住,眼前是谢狸黑亮的双眸。
“说,沈周在哪?”
“他走了,去找你了。”
“别他妈给我废话!”谢狸双眼通红,手颤抖的厉害。
阿朱笑了笑,“你的男人,来问我做什么?”
残存的理智消失,谢狸暴怒,身子抖的更厉害了。阿朱以为她会发狂,动粗,却听见她细弱的声音道:“沈周去了哪?告诉我好不好。”
“我说了你的男人别来问我。”
阿朱声音冷静,胸口痛的更厉害了,身子一重,她被谢狸晃的差点撞上院门。肩上多了只大手,她被她的相公护住,稳稳的站着。
谢狸没注意突然出现的男人,她头晕晕的,依旧晃动着阿朱的双肩,声音微弱,“沈周,你告诉我他的下落。”
男人眉皱着,将阿朱护在胸口,伸手一推,将谢狸推在地上。“什么人啊?大清早的发疯。”
“心爱的人去了,她有些伤心,疯了,我们别难为她。”阿朱轻声道,揽着男人进了院子。
院门关上,挡住谢狸的视线和声音。
“去了?他去哪了?”
心爱的人去了,她有些伤心,疯了,我们别难为她。
谢狸撑起身子,安静的立在院门前,里面传来谈话声,谢狸听不清楚。不知过了多久,院门被人拉开。
李大婶面色难看,没精打采的样子,她怀中抱着一个简陋的酒坛。
“阿狸姑娘,这是我女儿前阵子带回来的东西,她扔在一旁,一直是我收着。可我知道,这该是你的。”
“我的?”谢狸嘴角动了动,呆愣着上前接过。
‘她叫阿狸,我的阿狸’
沈周,如今你也是我的了。
谢狸双手紧紧抱着沈周的骨灰,低头走着,身后是阿朱歇斯底里的吼叫声。
彭新春依旧安静,这个村子很美,如一副水墨画。
日头出了来,谢狸身后是一道斜长的影子。没有头绪,不痛不痒,走的累了,她就停下歇一歇,歇够了,她又起身走。
路上的村民碰见她,会停下来,带着异样的眼光打量着这个抱着酒坛的漂亮姑娘。心善的人,见她失魂落魄,虽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但还是会柔声安慰几句。
谢狸听见身边有声音,会抬头,笑一笑,点点头,然后走开。前方人多了起来,指指点点,悄声细语。谢狸觉得有点吵,朝人少的地方走。
“阿狸。”
谢靳年对着她,轻声呢喃。
谢狸没听见,或是听见了,却没什么反应。
“阿狸,我们回家。”谢靳年的声音大了点,就在耳边。
谢狸抬头,小脸清瘦,“你要绑了我吗?”
谢靳年没了声音,谢狸低头,“你若是不绑我,那我就走了。”她身子有些佝偻,没什么力气的模样,但一步步走的踏实。
她走后,谢靳年没去追,他被谢疏意拦着。近日发生的事情太多,谢疏意面色也不怎么好。
“你说那小姑娘抱着一个酒坛子做什么?”
“谁知道呢?看着有些傻……”
谢靳年冷厉的目光打在那几个窃窃私语的人身上,他们愣了下,禁了声。
谢疏意回身对着谢靳年道:“你说那酒坛里是什么?”谢靳年没做声,她又道:“应当是沈周的骨灰。”
“三年前,谢狸十四岁。你和父亲都以为她小儿心性,对沈周只是新奇好玩而已。可我知道,她上了心。”
谢靳年面色阴郁,声音很低,“上了心又怎样,当年她十四,如今也只十七,以后的日子长着。赵启。”
“将军。”
“派人跟着阿狸,随时向我汇报她的情况。”他说完,拂袖离开,身影寂寥。
以后的日子长着,他何必害怕?
谢疏意低叹了口气,脸色沉的似一摊死水,不远处,娉婷匆匆忙忙的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她面色一变,再顾不得谢狸的事,跨上马匹,回了长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