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蓉厚颜,还望世兄怜惜阿蓉独身在洛阳,多有不易,能原谅阿蓉鲁莽。”
“世妹不必愧疚。”
说开了,霍珩不但能理解晏蓉的做法,相反还很认同,颔首:“洛阳虎狼盘踞,多多谨慎亦不为过。”
他下意识想起初见时她的自信飞扬,忽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霍珩难得对一女子有了欣赏之意,他再次俯身,扶起晏蓉,温声道::“你我世交,即使并未襄助于我,我亦应伸出援手。”
这话不假,晏蓉所求之事,单凭父辈交情,他也是能施以一定援手。当然了,前提是确实她无害。
他徐徐道来,态度和熙,早不似方才般隐带防备。这一刻晏蓉是感激的,孤军作战四年多,终于遇上一个说愿意无偿帮助她的故人。
她百感交集,一时心中酸楚,眼眶一热差点掉泪。
好在记得场合不对,她忙垂下眼睑,遮住眼底微微泛起的水光。
这么一低头,却看见一双古铜色的大手。霍珩扶起她,还未松手。
青筋微现,上面还有细碎的伤痕,这是一双常年习武拿重兵器的手,很大,很烫,很厚实,还很粗糙。
夏衣单薄,他握着她的小臂,她能感觉到上面兵刃磨出的老茧,温度已透过衣料,熨烫到她的肌肤。
晏蓉脸颊有些发热。
刚才心有挂碍未曾察觉,现在才恍觉眼前是个健硕的成年男子,高大,魁梧,她这辈子长得已算高挑,头顶却才到他的脖颈处,他比她足足高出一个头。
两人站得很近,陌生的男性气息包围着她,很干净,很醇厚,如他的人一般不容忽视。
她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动了动手臂,他却并未收回手,她微诧:“世兄?”
她仰头看去,不想,正正好撞上他的双目。狭长如鹰隼一般的锐利眼眸,瞳仁黝黑,幽深不见底,似有旋涡将人一吸到底。
晏蓉的心忽一颤。
“世兄?”
“嗯。”他松开手,虽慢半拍,但态度自若,方才一幕仿是错觉。
晏蓉眨了眨眼睛,有些困惑,余光却见他唇角动了动,似乎微微笑了笑。
“此处多有不便。”
不过不等她琢磨明白,霍珩已缓声道:“世妹,我们进里面说话?”
“好。”
既然已彻底化干戈为玉帛,接下来该商量具体合作步骤了,晏蓉立即方才的小疑惑抛在脑后。霍珩侧身上前一步,推开柜台旁的小门,让她先行。
她也不爱推来推去的谦让,微福了福身,先一步进去了。
小酒馆狭隘,她从他身前而过,一缕香风幽幽,沁人心肺,霍珩脚步微微一顿,紧随其后。
第13章 部署
是夜。
与陈旧的外表不同,霍珩的临时书房燃起婴儿臂粗的大蜡烛,插在青铜缸灯里头的烛钎上。
一室光线柔和。
霍珩坐在长几后的坐席上,他从戎,于所谓坐姿规矩并无寻常士大夫般严苛,没有外人,他便斜倚在身旁放笔墨的小几上。刚沐浴完毕,他鬓发略湿,衣襟微敞,正垂目细细把玩着手上一枚羊脂玉佩。
“主公,某求见。”
陆礼踱步到了门外,书房门并未关闭,他能轻易看清上首的霍珩。他眼尖,一眼就看清楚了,主公手里拿的那枚玉佩上的纹样,正是霍家家徽。
他认得这枚玉佩,这是霍家世代相传的,每每继承家业的嫡长子定亲,这枚玉佩就作为最重要的信物送至女方家中作聘。等以后未来主母花嫁,这枚玉佩就会随之一起回到霍家,再传给下一代。
这枚玉佩十年前送出去过一次,可惜前几年被太原晏氏送了回来。
陆礼眨了眨眼。
这是霍家祖传信物,自四年前被送回来后,主公便一直随身携带,如今出现在这里不奇怪。不过吧,过去几年他可从未见霍珩这般拿在手里把玩过。
怎地前未婚妻出现一趟,这就把玩上了?
这个脸色青白身材单薄的青年文士露出一抹促狭的笑,刚好让抬头的霍珩看见,他皱了皱眉,怎么就笑得这么渗人了?
他这谋士啥都好,就是时常有点无伤大雅的恶趣味,霍珩无奈摇头,也不深究,将手里的玉佩放回怀里,道:“先生快快请进。”
“夜风凉,先生怎不多披件衣裳。”
霍珩面带关切,命仆役取件薄披风来。陆礼多智,是他手下第一谋士,可惜他体弱多病,并不强壮,大概这是上天公平的一种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