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车窗微挑着,那被唤做君主的人身着一袭花绿的衣袍,此刻正放荡不羁地斜靠在马车上,双手垫在脑后,修长笔直的脚随意搭在车窗上,将外面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底。
那立在晦暗中的红衣身影迎风招摇,枪尖还滴着血,一手提着人头,如地狱之中爬出来的恶鬼一般,浑身散发着森冷可怖之气。
那君主只眉头微挑,“这女子的武功好俊啊!”
“君主怎么知道那人是女子?”明明那人的声音男女不辨,且身形诡异,出手狠厉。
“笨蛋,她身上着的不正是大红嫁衣吗?”虽沾了血,却依然遮不住开在血红罗衣上的锦绣鸳鸯。
“她为什么要穿着嫁衣杀人,难不成是在杀负心汉?”两姐妹微微邹眉,声线一致。
“不像。”男子的手垂落在窗檐上,葱白如玉,骨结分明,眉色轻挑,“这么烈的女子,又岂会看上这么个怂包。”
“管她是男是女,挡了君主的道我们去杀了她。”那一双人儿就要拂袖而起,却被身后的一声轻喝唤住。
“回来!”男子翻了个白眼,“动不动就打打杀杀,我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君子动口不动手,万事和为贵。”
重要的是,他们打得过人家吗?他可不想第一次踏足中原就命丧于此,那岂不是亏大了。
两姐妹面面相觑一眼,君主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两人虽狐疑,却也只道应该是自己忘了。
“那君主,咱现在怎么办?”
“绕道!”男子揉了揉额头,他现在头疼。
要不是看在她们两个胸大,他才不会带这么蠢的人出来。
两人识趣地赶着马车绕开立在马路中央的身影,只道是远远地往上一眼,她们便感觉脚底升起一股寒气,那人实力不容小觑。
男子挑着车帘看向窗外那抹身影,她的身形就如一株曼珠沙华一般立在中央,红得蛊惑人心,却又冷得迫人心肺。
对上她那双眸子,该如何去形容这一双眸子呢?
淡然、冷冽、阴厉、倨傲,明明黑深如潭却又清明无比,像是黑夜里的一道光,融入黑夜中也黑白分明。
似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让他移不开眼。
马车在黑夜中踽踽独行,立在黑暗里的人纹丝不动,如一尊罗刹石像,目送着那马车远去,唯有她身上森冷阴戾的气息能让人感觉到她并非只是一座石像。
踏踏马蹄声渐渐远去,马车融入了黑暗之中,那玉罗刹收回目光,看向何楚年的马车,那马夫吓得一个激灵瘫坐下来,不停磕头饶命。
夜色无光,如黑网笼罩,冰冷迫人。
不知过了多久,那车夫见许久没听得动静便哆嗦着慢慢抬头,却见黑暗中早已无身影,冷风瑟瑟,不着痕迹,唯有跪在血泊中的尸身及刺鼻的血腥味证明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
车夫跌坐下来,抬袖深深抹了一把冷汗,好像死里逃生一般松了口气。
翌日,何楚年的人头被悬挂在城墙之上,来往的人无不惊恐,却又忍不住驻足观望,交头接耳。
传言月黑风高夜,是一身着赤红衣袍的厉鬼来复仇,一刀便砍断了他的脑袋。
然第二日,城墙之上又多了一顶头颅,紧挨着何楚年的人头旁,两颗头颅像摇摇欲坠的残叶一般,在风中兀自飘荡,森然而可怖。
到了第三日,城墙之上又多了一颗头颅。
第四日,……
第五日,……
……
直到第十一日,城墙之上已然挂满了一排血淋淋的头颅,迎风招摇,纵然晴空艳阳日,依然让人觉得不寒而栗,背脊生寒。
谣言开始四起,说那厉鬼身着一身红色嫁衣,长发如瀑,身形怪异悚然,就连声音都如从干涸的枯井中发出来的,周身围绕着寒气,取人头颅只在须臾之间。
一时间,城里的百姓开始人心惶惶,生怕自己做过亏心事被那厉鬼盯上。
这话传入夜长君的耳朵里,他自然是不信的。
内室中,炉鼎中的檀香燃起烟雾袅袅,衬得夜长君的身影越发冷淡虚无。
石墨面色沉静,“身着大红嫁衣,锦绣鸳鸯刺绣,长发如瀑,冷傲倨立,世人传的难不成是那个女子?”
三年前,他和自家爷虽不曾在月湖山庄现身,但密林里他们可以亲眼看见她坠入悬崖的,他当时还特意在那些人走后探查过那里的悬崖地形,悬崖下可是毒障密布,荆棘丛生,绝无生还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