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那么低,那么静,那是哀愁和着鲜血淋漓的痛楚沉淀后滤下的清思。
你觉得……我合适么?
那不是问,是她自己的反思,是她自行划定的界线。
我,合适么?
自从乐正蓝冽来过之后,她的身份已是公开的秘密。
她是东方执草,亦是Tomb的杀手凌丁洋,背负着多重身份的她,已不能再容许自己被风波毫无保留地接受,不能再承担更多的重量。
我,不可以参与你的复兴大局,甚至不该留在这里。可是,若我不留下,我又要何去何从?游荡于人世的鬼,天地虽大,却无容身之处。
直至阳光透漏的一刻,东方泛红,或许我才会因此烟消云散,就此解脱。
一向舒展的眉渐渐蹙起,世上可以让他头疼的人着实不多,眼前这是最倔强的一个,偏偏收拾不得,舍不得,“为什么不合适?你是我的未婚妻。”
他说得那么漫不经心,那么理所当然,又那么……再认真不过,叫她怔了又怔,苍白的唇瓣开了又合,眼中明明灭灭,终是无话可说。
说什么未婚妻,不过是儿时一个女人愚蠢的戏言,莫说是无人当真,便是真有其事,此时的情况也不容她应允。
看着她目光闪烁,他扶住头忍住了叹息。每每到了关键之处,总被她含糊其词,蒙混过去。若换作旁人,他必定不肯轻易放过,但是,但是……已经没有立场去逼迫。就算她当真应允,他也只有反悔,否则,当初又何必对影久说那一番话。
——如果我爱上一个人,你会为我娶她吗?
多么霸道而不近人情的要求,前前后后思量了许久,终究只能忍痛。
四目相对,只是沉默。
匆匆的脚步声惊醒了两人,只见苏影久正快步走来。看到苏知久,他停下来道:“依诺小姐……”见苏知久目光一沉,他徒然惊觉,及时改口,“东方依诺适才打来电话,说东方本家今日有人前来。”
“不见。”苏知久一口回绝,脸上现出不豫之色。
苏影久有些为难地站在当地,眼睛瞟向一旁的凌丁洋。兄长心中着恼,他自是知道,但若如此生硬地回绝,只怕东方家的面子上挂不住呢,毕竟东方家难得主动向哪个帮派示好。
要她出言相劝?凌丁洋心底叹了一口气。苏知久与东方家的心结本就因她而起,若她开口,只怕更惹他不快呢。罢了,罢了,本是她欠他的,便是点着了火也认了吧。她抬眼望向苏知久,他沉黑的双瞳中似隐藏着什么,令她及时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那是大海的旋涡啊,一旦跳入其中就不能在脱离,她已不是东方执草,不能义无返顾地冲入其中。她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转而向苏影久问道:“她有没有说是谁要来?”
苏影久看了兄长一眼,答道:“东方子子。”
是他?苏知久诧异地看向凌丁洋,只见她一脸迷惘,似乎一时想不起这个名字的主人是谁。
“子子是吗?”苏知久揉了揉眉心,“既然是他,就吩咐下面准备接待吧。”看来东方家的当家也不是莽撞行事的人,特意挑了一个无辜的小辈前来,料想他是不会迁怒的。
苏影久应了一声,望着凌丁洋迟疑了一下,才道:“凌小姐不要长时间坐在地上,小心着凉。”
“恩。”凌丁洋恍惚中应着,依然坐在原地不动,倒是苏知久因这句话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他是希望影久照顾她没错,但是他就在这里,听着影久关切的话语,只觉得心里像是多了什么东西,别扭之极。
苏影久瞥了一眼他的脸色,悄然退下。
他从未认同过知久的顾虑,因为凌丁洋显然是正视着知久的残疾的,他们之间的障碍,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几乎是没有。
所以,即使答应了代娶之事,他还是随时准备着兄长回心转意的时刻。
东方子子是独自前来的,足见东方家的诚意。
而他到达“风波”所见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凌丁洋!
不是巧合。
凌丁洋是刻意等在他必经的路上,只因她担心这个素未谋面的幼弟受到冷遇,只因……血脉相连的一线情丝系在她身上。
但是,她不愿告诉他,这个流连在路旁草丛边的女子,便是他心心念念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