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学掌家_作者:白糖罂(257)

2019-01-05 白糖罂

  皇帝正要接,谨亲王忽地伸手,先他一步将药碗接在了手里。

  他轻松地笑着:「这药看着还烫呢,儿臣帮您吹吹。」

  「烫就先搁着,一会儿再喝,不用你吹。」皇帝看着兴致颇高,说罢就又拿起棋子,「来来来,咱把这棋下完。朕都有日子没见你了。」

  他话音落下,却不见谨亲王应话。

  皇帝执着棋子再度看向他,只见他一手执着药碗,视线完全落在那药汁里。

  「父皇是有日子没见儿臣了,但不是儿臣不来觐见,想来也不是父皇不肯见,而是……」他冷漠地看向魏玉林,「是魏公公拦着不禀。」

  皇帝一怔,魏玉林显然一悚。

  谨亲王平淡而笑,端着药碗站起身,一步步踱到魏玉林跟前:「你拦着我不让我见父皇,有多久了?怎么也有一两年了吧。今天突然说父皇要见我,真让我受宠若惊。」

  「……殿下说笑、殿下说笑。」魏玉林赔着笑,擦了把冷汗。

  「怕是别有隐情吧。」谨亲王睃着他,「五月那会儿,你给西厂写了封信,信里说了什么来着?」

  话音刚落,屋里死寂凛然。

  谨亲王犹睇着魏玉林,目光一分皆一分寒冷下去。

  魏玉林那封信并没有写到很清楚,当时他们只摸了个大概,知道魏玉林可能要弑君。

  后来又多方密查,才得知魏玉林多半是要下毒。

  他一度陷入两难困境,不知该从何时、从何处阻挡此事,直至锦衣卫偶然查到魏玉林在假造他弑君谋反的证据,他才蓦然恍悟。

  他想,魏玉林多半是要在弑君的同时连他一起除掉。这并不难,只要父皇死时他在身边,他们这些近前侍奉的人一口咬定他动了手、在推两个宦官出来作证说被他收买,他就百口莫辩。

  到时就算朝臣有疑惑,也难以帮他证清白。只消得东厂再矫诏说皇帝传位给十弟,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谨亲王将此番猜测在脑海里转了不知几百个来回,结合着各样证据从方方面面去想,越想越觉得决计是如此。

  唯一让他仍不安的,就是或许东厂会在他并不在场的前提下弑君、而后照样能将这罪名安给他,那他们便任何时候都能做此事,他则无法及时阻拦了。

  最终他觉得……应该不会。他想孤注一掷,魏玉林必然也想,他们都想有十足的把握取胜,那么他当时恰好在场可就比不在场要有说服力多了。

  他赌自己这一环的猜测是对的。

  于是他该觐见便照常觐见,该在乾清宫前等一整天便照常等一整天。终于,他等到了魏玉林堆着笑请他进来的日子,这便是魏玉林要动手的日子。

  谨亲王将碗放在棋桌上,从袖中取了一支银针,面无表情地丢入碗中。

  「钉」地一声银针磕玉碗的声响,谨亲王淡看着魏玉林:「魏公公,您敢把这银针捞出来,呈给父皇看吗?」

  「谨……」魏玉林已然大汗淋漓,扑通一声跪下,「皇上明鉴、皇上明鉴!下奴没做这事,下奴不知道这药是怎么回事!」

  「你还敢说你不知道!」谨亲王声色俱厉,「从淑敏公主的事起,本王盯了你四年有余!你大权独揽结党营私,一众皇子除却肯跟着你的老十以外,其余哪个没被你拿捏过!」

  他一切齿看向皇帝:「父皇,这奸宦儿臣今日便替您办了!」

  「君涯……」皇帝在突然而至的变故中尚未缓过神,谨亲王一挥手:「来人!」

  「殿下。」两个侍卫出现在大殿门口,孟君涯也不多费脑筋,直接端起案上的药碗递给他们:「拖出去喂他喝了,尸体丢出去喂狗。乾清宫上下宦官一概杖杀,宫女遣散不得再入京城!」

  「是!」侍卫应得铿锵有力,入殿将魏玉林一架,利落地拖了出去。

  「皇上!皇上下奴冤枉啊!」魏玉林的喊声回荡殿中,谨亲王静听着这惨叫,目光挪到父亲面上:「父皇受惊了。」

  「君涯你……」皇帝如梦初醒,拿起帕子擦了擦冷汗,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谨亲王坐回先前的位子上,睇视着眼前的棋局,享受了半晌安静。

  皇帝终于稍缓过来些神,蹙着眉略显不满:「君涯你行事也太急,纵对他有疑,也大可细细查办,何故直接取人性命!」

  「父皇您退位吧。」

  孟君涯平静道出的几个字犹如方才掷入碗里的银针一样,稍稍一响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