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躬着身禀道:「逸、逸亲王妃进宫来了,来得很急。」
皇帝一愣,只问:「是要见皇后还是定太妃?」
「都不是……」那宦官的目光盯着地面,「王妃说要见您,说有要事,还说……失礼之处,请您恕罪。」
皇帝便不由自主地在猜是不是六弟那边有了进展?没做多想,当即吩咐请人进来,待得人到了跟前,才被这「失礼之处」弄得皱眉。
玉引一条茶绿色的裙子褶皱不堪,裙襕处被尘土染得都看不见花纹了,发髻也微见凌乱,鬓发被汗水贴在脸上,黑而细的一条。
「王妃你这是……」皇帝睇着她。
玉引跪地一拜:「皇上恕罪,妾身接了王爷的信,拿不准有多严重,只好赶紧赶过来……骑马来的。」
皇帝:「……」
一命妇,自己骑马进宫?没听说过。
他就让玉引把信呈上来,玉引想起身却发觉身上酸得像要散架,腿也不听使唤,只得直接将信交给过来接信的宦官。
皇帝边道了句「扶王妃坐」边拆了信,从头至尾认真读了一遍,心里却犯嘀咕——六弟这信,怎么写得不清不楚的?
从信中的措辞及要求里,能看出确实很急,但究竟有什么急事,他愣是半句也没说。
而且开头还说了两句家事。这不是捣乱吗?真有急事倒是说个明白啊,或者直接让人将信送到宫里啊?
皇帝疑惑地看向玉引,刚缓过气儿来的玉引颔首解释道:「妾身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看王爷信里说得急,掐指一算信在路上又耽搁了几日……觉着或许今明两日王爷便该到了,所以急着赶过来禀给皇上。」
玉引说着,起身一福:「看王爷这意思,是要禀事之后再立刻带人离京。妾身想,如若王爷来时有别的大人正觐见、又或是夜里……」
皇帝听到这儿,可算明白她为什么急得连仪态都不顾了。
他当即吩咐了下去:「逸亲王若觐见,随时请进来。如是夜里,也随时把朕喊起来。」
玉引松了口气,却显然并没有告退的意思。
皇帝眉头微蹙:「王妃还有事?」
「皇上,妾身能不能……」玉引为这个私念而窘迫,又实在压制不住这个念头,迟疑了半晌,闷声道,「妾身能不能在宫里等一等王爷?瞧信里的意思,他大抵是没时间回府的,妾身很有些时日没见他了。」
皇帝:「……」
他捂着嘴轻咳了一声,觉得后槽牙酸的慌。
六弟跟这位王妃的感情,他大致知道一点儿——这俩人刚成婚不久的时候,他有一回去逸郡王府,想到书房里坐坐、喝杯茶都不行,就是因为这王妃在书房里睡着。
啧,六弟白日里在书房忙他的事,都要把王妃搁在身边,这是多腻歪?
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俩人的孩子都挺大的了吧?对,是挺大的了,都请封世子了!
这两口子怎么还这样!
皇帝心里头哭笑不得,瞟了眼玉引,跟她说:「王妃先去陪陪定太妃吧,该收拾的收拾妥当再过来。六弟再快,估计一时半刻也到不了。」
哦……
玉引乖乖地福身告退,依言去向定太妃问安。
皇帝的意思她听明白了,是让她更衣梳洗之后再回来。她这副样子待在乾清宫里,确实不太合适。
而且她也不想以这个样子见孟君淮。
他们都近两个月没见面了,她才不想让他看见她脏兮兮的。
京城北郊,快马直驰向城门,烟尘席卷中传出一阵咳嗽,即有锦衣卫喊道:「等等,停一下!」
喊话那人说着说罢就下了马,疾步踏上马车,揭开帘子询问:「殿下,您……」
「没事。」孟君淮抬了抬眼皮,蹙眉说,「则旭,你别总叫人停,会误大事。」
「您歇一歇吧!」劝话的人显有些急,「咱就是慢一些,天明之前也必定入京了。」
「不,天黑之前必须入京。」孟君淮倚着身后的靠垫缓了口气,跟他说,「你不用担心,进了宫皇上自会传御医来看我,到时我便多歇一歇。你可以先回府看看你姑母,或者去谢家跟你师父回个话。只一样,若王妃问你什么,你不许跟她说这事。」
孟君淮说着又一阵咳嗽,腹部的伤口被震得厉害,他捂着缓了会儿,信念一时有些动摇,却到底忍住了没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