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学掌家_作者:白糖罂(372)

2019-01-05 白糖罂

  他眼底漾出了一点点黯淡,很快又被嘴角漫着的笑意一举击散,神色重新明亮起来,「御医说我是中了毒,但具体是什麽毒却验不出……大概没有十种也有八种。我想我的弟弟、妹妹们都是因为接触这些毒物而一个个夭折的,我能活到现在已是万幸了。」

  他说得情真意切的,那种十足的庆幸落在玉引耳中,每一句都跟刀子似的。

  她定住心神,既是安慰自己,也是安慰他,「别这麽说。你的日子还长……你六叔会为你将这些事查明白,你好好治病、好好活着,你父皇母后等着你,天下万民也都等着你呢。」

  「我知道六婶的意思,但是……」孟时祄的笑意变得有些为难,停顿了会儿,气息一松,「这话我该怎麽说呢?我近来都在思量如何同父皇说一说这事情。」

  他含笑缓了两口气,又执盏喝了口茶,似乎不在意般的告诉他们,「御医说我大抵是难有子嗣了。我想这事应该告诉父皇,让他能有所准备另择储君……虽然父皇还年轻,可我觉得这储君最好是在我死前就立起来,免得我死了,宗室间争得你死我活。」

  然後他问他们,「六叔、六婶觉得呢?」

  孟君淮和玉引静默了半天还是未能作答。

  他们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绪来面对这个十几岁的孩子。

  年纪这麽轻的孩子在冷冷静静地考虑自己什麽时候会死,并且在清楚、认真的思考身後事。

  他好像很平静地接受了自己很快就会死,并且不可能会有子嗣的事实,然後还担心假若他死了,宗室之间起了斗争怎麽办。

  可天知道他在这份平静之前,经历过怎样的煎熬?

  「皇长子今年……十六?」出宫的路上,玉引这样问孟君淮。

  孟君淮一喟,「对,比则旭小一岁。」

  而後他顿了顿,握住她的手又说:「这些事,你还是先别同你家里讲了。」

  玉引点了点头,「我知道。」

  其实在听说这些事时,她就已掂量着在想,这些事或许不该同家里说了,至少现下不该。

  皇长子对她有顾虑,是担心立储之争一旦起来,谢家对人选的偏倚会影响皇帝的判断。而对谢家来说,只要这件事落到了头上,没有偏倚是不可能的。

  当然了,她清楚家里不可能忤逆皇帝的心思,到时只要皇帝显出了心思,家里一定会遵照圣意。

  真正的问题却在於,假若储位之争真的开始,皇帝在最初的时候可能不想显出心思,或者在他心里并没有明确的人选。

  那便是百官或为良心、或为利益表明意向的时候,玉引希望家里能少沾一点就少沾一点,如果没法少沾,就到时依实情来判断,不要因为她此时透出的话而受干扰。

  「皇长子什麽时候会提这事?」她问着孟君淮,短短一句话里禁不住打了两颤。

  孟君淮想了想,说:「应该会等到年後……这孩子孝顺,势必想让皇兄、皇嫂安稳地过个年。」

  一如孟君淮所料,在新年之前,什麽都没有发生。

  因为他们这一辈的宗室虽还在为先帝守孝,但小一辈的已过孝期的关系,这个新年明显比去年要喜庆热闹不少。几个孩子从腊月中旬就在说如何贺年的事,和婧还跟夕瑶商量着要一起去谢家走一趟,夕瑶是回家,和婧是上门拜年。

  「我想外祖母了。」和婧趴在桌上望着坐在榻边的玉引嘟囔,「近来总见阿晟哥哥,但是忘了去看外祖母……外祖母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不会。」读着书的玉引抬眸一哂,「你可以多玩两天。跟你外祖母说一声,府里忙,母妃过年时不便离开,年後一定回家看看,带着明婧一起回去。」

  「好!」和婧应下,又问她,「表姊跟我们一起去吗,还是要回她家里?」

  玉引一想,夕珍去年就没回家,今年则到这会儿了都还没跟她说回不回去,便叫了夕珍来问。

  夕珍踌躇了会儿,嗫嚅说:「我今年……不回去了,有些事要做,离不开。」

  「什麽事?」玉引好奇地问她,但她低着头没说。玉引蹙蹙眉,又问:「尤则旭今年在哪儿过年?」

  「他……」夕珍抬眸觑她,回说︰「他说跟锦衣卫的朋友一同过。」

  这话是真的怪了。

  尤则旭有家不能回,其他锦衣卫也不回家过年吗?玉引一想自然就懂了,脸色一板,「快说实话,这事你不能瞒着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