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多月的时间,若是折腾这么几出,如今本该是好了大半了,可宋承瑀依旧是一身的伤痕,堪堪结痂,每日里清醒的时间极少。
此时已是腊月里,年关将至,源县大街小巷,一片喜庆的样子,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好不热闹,鞭炮声亦是一直响个不停。
尽管已经过了好几次这么热闹的大年,顾倾城仍然打心底里觉得期待。
是的,期待。
在她曾经生活过的科技发达信息爆炸的年代,新年的气息已经很淡了,除去商家永远乐此不疲的张贴折扣广告,很多人都已经不怎么在意了。
是以每逢新春,顾倾城总是要比平日多几分精神,这次也不例外。
早早的,她便吩咐柳红差人去采买年货,吃穿住行样样俱全,准备将宋府整个给换新一遍,县上的商人但凡见到宋府负责采买的人,就等于见了财神爷,个个都是眉开眼笑的。
不过窗花对联之类的,顾倾城却都是自己准备。特别是对联,自从她在清明诗会上夺了书法一项的魁首后,每逢年关,上门求字的人可谓多不胜数,她心情好的时候,会应下一两个,若是心情一般或是不好,则让门童告知谢绝见客。
今年她本也准备自己写对联的,然而在照看宋承瑀的伤势时,不知怎么的,就跳出一个主意。
——
宋承瑀醒来后,又一次折腾起来,顾倾城走到门外鹅时候,刚好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以及吃痛的闷哼声。
她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推开门走了进去,越过画屏便看见宋承瑀整个人狼狈的俯趴在地上,喘息声粗重,额前发丝垂落,再加上衣衫凌乱,显得他整个人狼狈不已,却又显露出几分凌乱的美感来。
顾倾城不由得感叹,真正的美人,经得起任何考验。
她就站在画屏旁边,看着宋承瑀仍旧不死心想要站起来,却只是徒劳,除了会引得方才结痂不久的伤口再度裂开外,再没有别的收获。
也许是因为顾倾城的态度太过淡然,宋承瑀忽然就泄了气,放弃了折腾,依旧保持着俯趴在地上的姿势,将头转向床那边不看她,声音不知是嘲讽她还是在自嘲,“看我这般狼狈的样子,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顾倾城点头,“还好。”
大概是她的话太过直白,宋承瑀竟是沉默着未曾接着说下去。
顾倾城慢慢走到他身旁,也不管地上的灰尘与冰凉,就在他身旁坐下,“这是第几次了,你还记得吗?”宋承瑀不答,她也不在意,继续道,“你忘记了也好不想说也罢,我都记着呢,这是第八次了。”
“原本这个时候你的伤势应该是好了许多了的,虽说始终是再也站不起来了,但是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大多数时候都昏迷着,好不容易醒来,不过片刻的时间又昏迷过去。”
“你有多久没有看到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了?”
顾倾城的声音忽然近在咫尺,宋承瑀到底没忍住转过头来看究竟是什么情况,便见到她毫无顾忌的坐在冰凉的地上,华丽的裙摆铺了一地,从他这个角度看去,能看到她小巧的下巴,以及煽动着的长长的睫毛,肤白如玉,滑如凝脂。
他一时看得有些痴了。
顾倾城继续说道,“活着,其实就是最大的资本,虽说如今我治不好你的腿,可是你的人生还这么长,还有无限的可能,不是吗?”
宋承瑀闻言,回过神来,露出嘲讽的笑容,“不是发生在你身上的事,你说得轻巧。”
却见胡倾城忽然低下头来他看,黝黑的眼眸,仿佛像是要将人吞入其中,“如果我说我曾经历过的,比你所能想象的还要惨烈数倍,你信吗?”
宋承瑀其实想说不信,可是被她这样注视着,这两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
“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想想你的亲人,如果你有什么意外,让他们怎么接受。你知道吗,当初你生命濒危,谢锦曦哭得肝肠寸断,放下身段来求我救你。这些年来,她为了你牺牲了多少,而你又回报过她什么?”
别看这些是在现代社会被人说烂了的心灵鸡汤,放到极端注重忠孝礼义古代,却是威力巨大。顾倾城一番话说下来,宋承瑀虽然表情依旧嘲讽,眼神却是松动了,这证明他听进去了这些话。
顾倾城伸手向他的脸侧,将他散落的发丝撩到而后,“你的伤口几经折腾,耽搁了恢复的时间,想要大致养好,怎么也得到入夏时节了,也就是说,你起码还得在我这儿待个小半年的时间,一直这么躺着你也会觉得闷,对吧?所以,赶快好起来吧,最重要的是要能提笔写字,我自己写了几年的对联都有些厌倦了,今年的可就交给你了,作为回报,我会送你一件实用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