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葬礼后不久,春娘准备去告官,但她也同时发现,只要她一出许府就会有人跟踪,于是她不敢直接上衙门里找李县丞,打听到李县丞那段时间要外出勘察水利,就编了个要去郊外拜神的借口带着药渣,带着我一起出了许府。可惜她万万没想到,这一出去就是死路。刚出城,春娘就告诉我我们被人跟踪了,而且那些人武功不弱,不像是之前在府里出现的那些。春娘意识到不妙,带着我往山路上走,想利用密林甩掉那些人。”
“可是她还是低估了那些人的能力。半山腰的时候,他们现身了,什么话都没说,围着我和春娘就下杀手。我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春娘武功也不弱,在十个黑衣人的围攻之下,居然不落下风。那些人很快发现了直接攻击春娘不行,就转而向我出手。春娘拳脚受掣,这才渐渐落了下风,她身上受伤无数,体力开始不支,只得背上我拼命往高处逃。最后逃到崖边再无去路。身前是悬崖,身后是追兵,春娘选择了跳崖并以身护我。”
许世聪幽幽一叹,“赵姨娘的确是女中豪杰,当年从碎石中发现了她的骸骨,仵作说几乎是生前寸断过,那样的痛苦是他人无法想象的。”
“的确是他人无法想象,可是就在那种时候,你知道春娘跟我说过什么?”
许世聪眼里一惊,声音有些颤抖。“什么?”
重楼苦笑一声,“你在害怕么?你一定以为春娘是让我为她报仇,是不是?”
许世聪一默,然后轻声问:“难道不是么?”
重楼摇头,“春娘告诉我,她怀里有许百胜吃过的药渣,告诉我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查出凶手,但如果这个凶手是许家人的话,就不能去报仇,她说这也是许百胜的意思。而至于她,就更不需要报仇了,当年如果不是许百胜相救,她早就死了。她欠许百胜的,就是欠许家的。就算用一命相还也不为过。”
“春娘真这么说?”许世聪默默地低语。
重楼又道:“遵春娘所说,我这次回三阳县,并非是为报仇而来,只是想查清当年的一切,算是给死者一个交待。只是没想到,大哥你早就知道了一切并在暗中筹划。说实话,当时我听莫笑分析案情时就猜到是江永心动手杀的王富贵,但王富贵的死法和许百胜的太像了,同样都是小病卧床,同样都是小舅子动手,同样都是死因难明,以江永心的手段,要杀一个人容易,但要悄悄地杀一个人却让人找不到把柄,他还没有那么聪明。所以,我一直觉得这里有一个幕后的人,而这个幕后的人跟许百胜肯定有关系,之所以两件案子如此雷同,就是因为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替许百胜报仇。李梓桑分析得其实没错,这个世界上最恨王富贵的人,就是许家人。他虽然猜到了大概,却苦无证据,因为大哥何等聪明,做事自然不会留下痕迹。当证据指向了江永心,江永心慌了,杀掉了对这事一知半解的贾兴财。我想,大哥之所以后来向江永心动手,应该是江永心贪心不足,想以此事要挟大哥获取更多的利益,甚至涉及的许家的东西,大哥才起了灭口之心。”
“是的,我本来并没有打算杀掉江永心,但他实在太可恶了,居然敢就此事要求我将许家钱庄的一半给他。”
“所以,大哥就雇了卖死命的人去杀了他。”
“说起来,那人也是江永心惹上的。那人的娘子生得不错,被江永心看上了,江永心就诱他入赌局,不但让他输光了家里的东西,还趁他输红了眼签下了卖妻子儿女的合同。结果江永心拿着合同去到他家,当着他的面就带走了他的娘子和一双儿女,后来他打听到,一双儿女被卖进了戏班,江永心在玩弄了他娘子之后也将其卖到了外地为娼。其实在我找他之前,他就已经在谋划杀江永心了。我答应他救出他的妻儿,但要他答应按我说的方法杀人,而且保证不能供出我来,没想到他倒是个守信之人,在发现李梓桑怀疑他之后,当晚就撞墙而亡了。”
许世聪说到这里朝着窗外拱了拱手,“你放心吧,你的妻儿我已经安排妥当了,定叫他们此生无忧。”
重楼抿了抿嘴,也朝窗外看去,牢房窗小,透过粗大的窗柱之间望去,连片完整的云都看不清楚,人家形容的蹲狱的生活是暗无天日,还真是没形容错。而且这里臭味难当,对于感识灵敏的许家人,这无疑比上刑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