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准备好了?快快随我离去吧。」那男子又一催促,唤醒了还在震惊中的苏然和晴枝,她们大气也不敢喘,闷头朝门口走去。就在这时,身后那男子依然留在原地说了声:「请。」
苏然不解地回头,只见那男子对着常叔常婶做了个恭请的手势。
这一动作让所有人蒙了,常叔常婶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哦,我忘记告知了,防止走漏风声,常家也要随同离开。」小陈管事仿佛才想起这件事来,轻描淡写地说。
常家如遭雷劈,常婶扶着桌角不然自己倒下,常叔跌坐在凳子上,桑妮子从里屋冲出来,紧紧拽着爹妈的衣角。
「既如此,请速速收拾行李,一刻钟后,要么活着离开,要么闭眼留下。」
常婶刚要哀嚎,还没起头,旁边的壮汉们齐刷刷地拔出了腰间的刀剑,吓得她立刻憋了回去。桑妮子恶狠狠地瞪了那些人一眼,推开他们跑进屋里去,不知捣鼓了什么,片刻后又跑回来,把手中的包袱扔到苏然脚下,发出一阵清脆的碰撞声,白花花的银子撒落了出来:「拿走!我们不欠你的了!」
「对对对!姑娘,您拿去,您都拿去!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们计较,」常婶也哭着跑来,抽噎着跪下,啪啪往自己脸上甩巴掌,「是我财迷心窍,辜负了老爷的嘱托,我不是人,老爷救了我的命,我还不知图报,昧他的银子,刻薄他的女儿,我给您磕头赔罪。」
常叔也涕泪俱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拖着腿挪到小陈管事前,不住地磕头:「大人,大人请高抬贵手!我们发誓,绝不会泄露半点风声!」
小陈管事一声嗤笑,向后退了两步,避开常叔的磕头:「这样的保证,苏家可再也消受不起了。」
苏然有些不忍心,这个地方毕竟曾是他们的家,这样的做法未免有些残忍,再说他们一家也没有打骂过她,只是有个爱挑刺的大婶和冷淡的闺女不怎么让人舒心。
刚要开口求情,晴枝拽拽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这么做:「求了也没用,小陈管事可是面软心硬的人呢。」
「请吧。」黑衣男子见状,面无表情地拽起了常叔,朝门口一推。
桑妮子见黑衣人来者不善,抢先一步扶起了常婶,又跑到屋里把睡得沉沉的常小弟抱出,跟在脸色灰败的父母身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苏然走在后头,心情有些沉重,她间接破坏了一个家庭,如鲠在喉的滋味让她很不好受。走出百来米,常家的小院快要隐没在黑暗里了,她停住脚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往回一转身,边跑边说:「对不起,请等我一下,我跟小牛犊道个别!」
一听「小牛犊」三个字,常婶再也支持不住,一把揪住晴枝的衣领大哭大闹,又猛然被人捂住了嘴,呜呜出不了声,桑妮子突然发起狂来踢人,常婶也拼命挣扎,常小弟被吓醒后放声大哭,那边顿时乱成一锅粥,因此也没人顾得上跟着苏然。而苏然,她实在不忍心让小牛犊自生自灭,一想到它被活活饿死的惨状,心都纠了起来。
苏然以最快速度跑进牛棚,一把抓住栓牛的绳子便要闪身进入春草园,但试了几次都不成功,急得她脑门上冒了汗,难道除了自己,其他灵性生物都进不去吗?想到这里心中愈发焦急,不远处已渐渐安静下来,她甚至已经听到越来越逼近的脚步声,时间所剩无几,她烦躁的扯扯领子,摸到胸前的印记时,灵光一闪,一手覆在印记上,一手摸着小牛的脑袋,默念「进!」
这一次,果然成功了!原来,要将有灵生物和胸口的印记联系起来才能带进园去。
她又一把抓起旁边的饲料丢进园里,即将离开时,家里的小土狗颤颤巍巍走过来,好似迷药的劲儿还没醒,它趴在门槛上呜呜喘气,苏然见它可怜,又把它带到园里去,还来不及安顿好,就以迅雷之速冲出棚子,和不远处迎面走来的黑衣人打了个照面,暗道好险!
当下稳了稳呼吸,抿着嘴唇,一脸沉痛,缓缓掩上了牛棚的门,低着头和他一道离开了。
月光如洗,锦缎般的湖水反射出点点波光,岸边停靠着两只船舫,在水中晃晃悠悠。苏然一行人分作两批登船,汉子们一船,女人和孩子一船,摇桨的两个船娘看起来身材魁梧,身手却敏捷利落,似乎还带些功夫。
船舱内地方狭小,仅够容纳五六人,晴枝拿出棉袄铺在舱板上,坐在上面可以抵御些夜里的凉气,而对面的两人可就没这么舒坦了,因为走得急,连行李也没来得及收拾。桑妮子抱膝坐在另一头,黑亮亮的眼睛盯着苏然,能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苏然被看得脊背发麻,取出两件外衫递给常婶:「夜里凉,披上吧。」晴枝见了,嘴皮子嗫嚅了一下,什么话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