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煊_作者:印久(133)

2019-01-04 印久

  侯英廷忙着扩军纳贡、安抚人心,白天倏忽而过。

  入夜后,侯英廷让人打水洗澡,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又将头发梳得服服帖帖。然后,他打发走身边所有人,独自一人在昨天看《三国志》的屋中喝茶、看书,和等人。

  自鸣钟响了九下后没多久,有人敲门。

  “请……”侯英廷清了两下嗓子,有点诧异于自己的紧张,他说,“请进。”

  门本来没关严,外面人轻轻一推,便开了。

  侯英廷本来料想会见到个衣着飘飘的绝色佳人,但见进来的人一身戎装,人长大了点,表情和相貌却还和以前一样。侯英廷确认般地问了声:“景煊?”

  韦春龄走到他面前,冲他鞠了一躬,笑说:“英廷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侯英廷心中松了口气,又隐约失落,他说:“这是什么话?你是我拜过把子的兄弟,我这辈子,可没和第二个人拜过把子。”

  韦春龄顿了顿,说:“英廷哥哥,你接到信,说我姐姐要来,来的却是我,你觉得奇怪吧?”

  “是有些奇怪。”

  “来的的确是韦景煊的姐姐韦春龄。”

  “啊?”侯英廷向后仰了仰身体,又细看了她一番,笑说,“我不觉得我会认错人,景煊。”

  韦春龄笑了,便将自己和她弟弟互扮对方的事说了出来。侯英廷越听越心惊。他捡了几件镇南关和上海时候的事问她,她答得一点不错。侯英廷心头一片茫然,他想:“怪不得我会对她想入非非。我真傻,那个‘韦景煊’,当然是女人!”

  韦春龄柔声说:“英廷哥哥,我小时候不懂事,以为只有男孩子才能出来闯荡,所以常常扮作景煊行事,并非有意捉弄人。后来我见到俞挽师,又见识了不少其她同盟会女会员,我想明白了,男孩能做的事,女孩一样能。自己是怎样的人,就该怎样行事,无须藏头缩尾,遮遮掩掩,最起码,不用对自己和自己亲近的人隐瞒。你那次在船上对我态度突变,我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更不想骗你了。英廷哥哥,你现在知道我那时为什么说,不要跟你拜把子了吧?”

  侯英廷的脸一点点涨红,又一点点失去血色。他摇了摇头,轻轻说了句:“真是胡闹。”韦春龄吐了吐舌头,以为他这下总该对自己吐露真情了,不想侯英廷突然转换了话题,“不说这个了。这次端方被他自己部下行刺,也是你们同盟会策划的吧。”

  韦春龄一愣,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点点头:“是我们策划的。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

  “我什么也没干,不过隔岸观火。”

  “就是谢谢你‘隔岸观火’。不过你现下打算怎么办?”

  “朝廷派我和端方来援助赵尔丰,端方虽然死了,赵尔丰还活着,我总得往成都一趟。”

  韦春龄一双清澈的美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英廷哥哥,这次保路运动爆发后,各地革命如火如荼,清廷已几乎失去控制。就是赵尔丰,现在也不过垂死挣扎,随时可能倒戈。你是要助他,还是干脆助我们,也该有个定论了。”

  侯英廷说:“我明白。”

  “那我明天和你一起去成都?”

  “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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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春龄骑在马上,深秋的风打在脸上,已凛冽生寒,她心里却像烧着盆火炉,燥热难忍。

  侯英廷就在她斜前方,他也骑着马,不时和身边孙立交换只言片语。她等着他回头,和她说一两句体己话,至少给一个亲密的眼神,让她知道他确实已经了解真相,但他一次也没回头。大概是关心则乱,韦春龄因不明白侯英廷的想法,难得烦躁。

  时间在猜疑和迷惑中忽闪而过,一阵枪声和喊杀声拉回了韦春龄的思绪。

  侯英廷也听到了前方的异响,他偏了下头,韦春龄以为他终于要回头了,哪知他和孙立讲了几句话,又偏回去了。

  这时,先行官回来报说,前面自流井处,清兵和民兵正在交战。

  孙立让人拿来张地图,摊开给侯英廷看。韦春龄纵马上前,也凑过脑袋去看。

  侯英廷头也不抬地说:“是你们的人?”

  韦春龄说:“我昨天收到消息,荣县、井研、仁寿、威远这四处已独立,但端方将重兵布置在这几处附近,犹其嘉定、叙府、犍为、自流井这四处,正好对我们的四个据点形成了包围之势。若我所料不错,我们的人是想拿下自流井,以此为突破口,打破清兵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