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煊_作者:印久(165)

2019-01-04 印久

  韦春龄得出结论的时候,觉得心里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无名的巨力从四面八方扯着这道口子。她第一次失恋,像是坐在悬崖边上,稀奇地看着山石顺着崖壁轰隆隆地落入无底深渊。她痛苦的同时也很惊讶,她竟然会因为失恋而这样疼痛?眼泪掉下来的时候,她拿手掌接了,去月光里照一照,像是要确认它们和因其它情况掉落的泪水有什么不同。

  最后,韦春龄想以一个吻来道别,她的鼻尖已经触到侯英廷的鼻尖,她又改了主意,觉得这样做太落于形式,不够干脆利落。

  她不是为了期待重逢而告别,也不指望这个人作为初恋,永远占据着她的一段记忆。告别,就是告别。是爱情的离去、消逝、彻底的灭亡。以后即便他们再遇上,她也不会再爱他了。美好的告别像是精神上刻意的藕断丝连,她不需要。

  韦春龄抹抹眼泪,就这样转身离开了。在她转身的瞬间,她对侯英廷注定消亡的爱达到了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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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侯英廷估算着韦春龄差不多吃完了早饭,就去隔壁找她。

  韦春龄不在,只有韦景煊一个人。他穿着睡衣,坐在桌前,桌上早餐几乎没动过。韦景煊眼睛有些浮肿,正含着一根筷子发呆。他手边有张纸,胡乱写了句话:“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侯英廷努力抑制住自己的不满,他说:“你一个人?”

  韦景煊这才注意到他,忙将手边纸捏成一团,扔到纸篓里。然后,他慢一拍地察觉到侯英廷的情绪,有些讥讽地笑了笑,说:“嗯,我一个人。”

  “你姐姐呢?”

  “她昨天收到孙中山的电报,今天凌晨就走了。”

  侯英廷“啊”了一声。

  韦景煊忽然想起件事,让他等等,他跑去里间,不一会儿功夫拿了只白玉手镯出来:“春儿说,这只手镯是一个叫俞挽师的人送给你媳妇的,误落到她手中,一直没机会还给你。这次她走了,以后怕不大容易再碰到你,所以让我把这只手镯还给你。”

  侯英廷茫然接过手镯:“她还说了什么?”

  “关于你的,就这些了。”

  侯英廷捏着手镯站立不动的样子,叫韦景煊有些难过起来,他说:“你不去追她吗?”

  “什么?”

  “我说,你不去追她吗?”

  侯英廷摇摇头,将镯子小心地收了起来:“英军入侵西藏,我这几日便要领兵出征。你以后见到你姐姐,对她说……”韦景煊紧张地等着。侯英廷想了会儿,却对自己笑了笑,“不,你什么都不必对她说了。”

  他说完这句,便告辞离去。

  韦景煊又气又不甘心,但他只是一个旁观者,又不好怎样。当事人一个要去恐吓袁世凯,让他早日下决心逼清帝退位;一个要去打击侵略者,保家卫国,一个个都肩负重担,忙得很呢,要他来干预什么,又怎么干预呢?

  韦景煊气得将一桌子碗碟全扫到地上。

  一个家丁恰于此时推门进来,被他吓得又躲到外头去了。

  韦景煊又好气又好笑,叫那人进来,问他有什么事。

  那家丁说:“韦少爷,你别是已经知道了吧?”

  韦景煊疑惑:“我知道什么?”

  “小郡主,你夫人,那个……”

  韦景煊顿时紧张起来:“小郡主怎么了?”

  “小郡主和徐妈今天一大早带着行李离开总督府了。徐妈偷偷告诉门公,让他过几个小时再告诉你,她们这是要回北京去。你……你不知道啊。”

  第63章 景煊告白以后

  韦景煊痛骂了自己千遍万遍,不明白自己是在闹什么别扭,迟迟不将真相告诉那木。虽然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韦春龄为他中枪,害他方寸大乱,但这些都不过是借口。他就是胆小,就是懦弱,非拖到失去了那木,才悔不当初。

  韦景煊在那木离开当日也出发前往北京。

  他一上车便倒在床上,蒙头而眠。车半路因为打仗,停了十几个小时。等他到北京时,已是深夜。

  韦景煊想都没想,就让人拉他去庆亲王府。

  庆亲王府的大门、小门都关了。大门两边的火把,照着守门的两头石狮子,圆睁双目,口含滚玉,不知在生什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