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煊_作者:印久(170)

2019-01-04 印久

  有人吃完了要走,遭到阻拦,闹起来。

  厨师出来安慰了大家几句,答应去找相关人员商量,让他们先调查这里。

  果然,不久后,袁世凯的兵们就进入这栋房子。

  一屋子食客,大多是洋人。兵们看了一圈,觉得没什么好问的。

  那木不知自己怎么了,没法顺利舀起一勺汤,汤勺碰在汤盘上,“铛铛铛”的响,甚至引来了一名卫队长的目光。

  陌青忽然一手包住了那木持汤勺的手,帮助她舀起一勺汤,轻轻吹了几口气,送到她嘴边。韦春龄向卫队长一笑,说:“我妹妹她吓坏了,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呢?”

  卫队长们商议了几句,忽然又有一个兵从楼下跑上来,手里抓了一堆黑布,看着倒像韦春龄几分钟前脱下来的。那木又紧张起来,当事人则浑然不觉。那兵说:“……在隔壁路口发现的。”

  领头的卫队长向韦春龄他们行了个礼,又对厨师说了几句。厨师兴奋宣布:凡是他的客人,都可以自由离开。

  一半人马上叫人结帐。一半人则依旧坐着享用他们的午餐。

  韦春龄他们四个属于前者。他们走到丁字街头,那儿仍洒着一地黄豆和几只长圆形袋子,四匹马拉的车子却早已不见踪影。

  那木跟着韦春龄他们走了一段,来了辆小轿车,喻培伦和陌青先坐了上去。

  韦春龄奇怪地看看那木,说:“你跟着我干吗?”

  那木不知所对。

  韦春龄摇摇头,替她叫了辆车。那木连车也不会上了,韦春龄托了她一把,看她抖抖瑟瑟地坐好,心里有些话要问她,但同伴正等着,此地也不宜久留,她只好长话短说:“你住哪儿?”

  那木不说话。

  “你记得的吧?不记得就只好送你回庆王府了。”

  “我记得。”

  “好,那你自己告诉车夫。”韦春龄有些困惑地皱皱眉,“你振作点,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怕事的,今天是怎么了?”那木哆嗦了一下。韦春龄继续说,“对了,你和景煊说,我过两天离开北京,之后就去上海,你让他也快点完事,我在上海等他。”

  那木想问你怎么知道景煊和我在一起,韦春龄扔了把钱给车夫,也不要找,一头钻进轿车,车子一溜烟地开走了。

  那木报了地址,一路上昏昏沉沉,觉得自己好像做了场梦。

  韦春龄问她怎么了,这话好像当头一棒。她也想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抛开政治立场,她的确无数次幻想过自己成为一名女革命党,勇敢而机敏地完成组织交给她的各种艰难任务,获得一片惊叹。这幻想早随着成长淡化了,连同她的勇气一起,不过她一直没有察觉。直到今天,她身临其境,才从心底里明白了,她已经不是自己心目中曾经憧憬的女孩了。凭她,是永远无法成为像韦春龄那样临危不惧、勇敢机敏的人的,她的表现,甚至连陌青丫头都不如。

  她何止没有勇气,她也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关心时事。袁世凯刚刚遭受了一次暗杀,而她,对暗杀的目的和影响全不在意,她想的更多的,倒是徐妈的死。

  被徐妈倒下时撞到的肩膀,到现在还隐隐作痛。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徐妈现在是她唯一能把握住的人了。徐妈一死,她可真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车子停在四合院前,那木失魂落魄地下了车。

  院门口站着一个人,他的脚边放着两只箱子,看上去也有点精神恍惚。他听到动静,回头看到那木,顿时又惊又喜,又有点畏惧。

  半晌,那人小声说:“你回来了?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来问问你,能让我在你这儿借宿几天吗?”

  车子已经走了,那木耳边却还听到马蹄飞踏、车轮辘辘的声响,吵得她心乱如麻,一个失控,就跑上去抱住韦景煊,大哭起来。

  第65章 宗社党的最后回击

  韦景煊和那木两个窝在四合院里,像两个船沉后漂流到孤岛的幸存者,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两个人谁也不会生火,冷了,就抱在一起取暖。

  两个人谁也不会做饭,饿了,就煮一锅沸水,拿徐妈买的现成食材放进去,烫熟了往嘴里送。

  他们靠着对方绕了太多的圈子,把自己绕出几层伤痛,一旦确定心意,便不愿再放开对方。其它事,都无关紧要。吃穿用度,满足最低生存需要便好。只有和对方紧密地贴合,竭尽全力地靠近,才是当下唯一要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