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煊_作者:印久(49)

2019-01-04 印久

  戏园子里已经没有灯火,也没有观众,看上去颇有几分阴森森的。韦景煊走进来没几步,就后悔了。戏园的人在前领路,韦景煊问他:“这园子,还有其它出口吗?”

  “有,还有两个。”

  “去荣雀儿家,走哪个门比较近?”

  “走大门最近。”

  韦景煊心中犹豫:“要小钩子果真走了,我待会儿是回去,还是去荣雀儿家中要人?我现在扮着春儿,大晚上的去戏子家,对她名声可不好。”

  戏厅里完全没有光,戏园的人点了盏灯,人的影子在地上晃晃悠悠,韦景煊不禁倒吸了口冷气。他紧抓着小厮肩头,上了戏台,过下场门,匆匆在后台转了圈,没见有人,便催促戏园的人快带他们出去。

  戏园的人见他害怕,笑说:“我早说没人了。”

  韦景煊好不容易离开了戏园子,觉得拜小钩子那死丫头所赐,他这晚受惊不小。这时,街上灯火稀寥,也没什么人了。韦景煊一头扎进马车,吩咐车夫:“快,快回家!”

  马车动了好一会儿,韦景煊才缓过一口气来。

  他把今晚发生在三庆园的事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心想:“他们故意把中奖的票子换给我,看来多半是为了制造机会让荣雀儿与我独处。若像小钩子所说,是风月之事,倒不要紧,就怕其中另有阴谋。”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会想到“阴谋”二字,只觉心头微微一颤。

  车子还没到住所,韦景煊觉得去路似比来路要长。他侧耳倾听,忽又觉不对劲。他们来时经过青石板道路、鹅卵石道路,还有光秃秃的泥地,不同的地质,马掌踩上去、车轮压上去的声音不一样,他不记得他们的马车走过这么长一段青石板道路。

  他正要问车夫,却听那个小厮在外面说:“老张,咱们是迷路了吧?”一个陌生的嘶哑声音说:“没迷路,马上到了。”小厮大叫起来,“你不是老张!你是谁?”他说了这几句话后,就再没声了。

  韦景煊的心一下子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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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奕劻父子送走荣雀儿后,并肩在园子里散步。父子两个身形差不多,载振人更高些,不过他习惯弓着背,所以看着反而不如他父亲高大。

  奕劻说:“这下好了。韦守中的女儿到了我们手上,明天你和她去热闹的地方逛逛,让人拍两张照,到时,他便只能同意将女儿嫁给你了。”

  载振不作声。

  奕劻看看他,安慰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你看人家张良,那么大个将军,也受过胯下之辱,你只不过娶个身份不如你的女孩,又怎么了?”

  载振忍不住说:“那是韩信。”

  “唉,汉人的事情,谁记得那么清楚?”

  “阿玛,刚刚送来的人,真是韦守中的女儿?”

  “错不了。她有一个兄弟,和她长得一模一样。老袁手下有个人,在桂林时见过她兄弟,所以今天让他在戏园门口认人,他看准了,检票的才将中奖的票换给她。”

  “呸,根本是个孩子。”

  奕劻叹了口气。

  载振见他认同自己,更憋不住抱怨起来:“不但是个孩子,还是个没有教养的孩子。韦守中那厮不是很能耐吗?怎地就教出这么个玩意儿来?抵不上翠喜的一根脚趾头。”

  奕劻又不乐意了:“也没你说的那么差。再怎么说,她也是我朝大臣的女儿,不久就是我的乌伦。你怎敢拿她和个戏子比?”

  载振又不作声了。

  父子俩刚踏进客厅,有人来报,袁世凯在外求见。

  奕劻奇怪:“不是说好明天一早过来的,怎么今晚就来了?”

  他让人请袁世凯进来。载振生袁世凯的气,又自觉气得不是那么有道理,心里烦乱,不愿见他。奕劻想想刚才见到的韦守中的女儿,暗暗同情儿子,允许他先告退。

  载振一走,袁世凯便进来了。他拉了个女孩,和他同来。女孩一张桃子脸,尖下巴,大眼睛,虽然稚气尚浓,却已经出落得叫人惊艳。

  奕劻想:“老袁干吗带个女孩来?难道韦守中女儿实在太不堪,所以他另找了个补偿我儿吗?难为他想得周到。”

  那女孩被他看得心中发毛,往后缩了缩。

  袁世凯转头四顾,问:“世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