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萌哼了一声,说王叔叔你不用使激将法,我不参与就是,你也不一定就保险赢得了人家。又对王雪生说,早告诉你不要逞强,这可是你自找的哈,到时候可没人救得了你。
王雪生笑笑说,不行的话我认输就是啦,输给长辈也不算丢人。说着就夺过王连甫手里的酒瓶子,分别给自己和对方各倒了一杯。
吴萌妈妈讪讪地看着这两个喝酒的男人,眼神一会儿是好笑,一会儿又显出一丝卑睨。每每隔着桌腿儿看到王雪生光脚穿着一双青布布鞋,她就会感觉到发自内心深处的不舒服。唉,想当年,她和她的吴军哥哥就是从农村的泥土地里爬出来的啊,那是怎样的一种难挨和难堪哟——难道夫妻们奋斗了一辈子,还要女儿萌萌去重复自己当年的噩梦吗?
而且,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不顾及自己身份的年轻人,竟敢在县城这样一个干部家庭里旁若无人,跟一个从市里来的干部和老板推杯换盏!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但她毕竟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有身份的人,何况王连甫轻易不到家里来,怎么着也得给个面子。她窝着火静静地吃完饭,说一句你们慢慢吃啊,我先告退啦。就走到里间屋里去了。
吴萌看出了妈妈的不高兴,也跟着站起来说,妈妈我陪你去说会儿话吧,就揽着妈妈的臂膊进去了。
吴军也用餐巾抹一抹嘴,笑嘻嘻地说,老王啊,咱们也聊了一下午了,你就陪着你的小朋友边喝边聊吧,我可要进去歪一会儿去啦,多年的老习惯了,吃完饭都要歪一小会儿,不要怪我失礼哟。说着念着,也径直走到他的书房去了。
这样一来,客厅里就只剩下了王连甫和王雪生两个人。
王雪生有些纳闷,也稍稍有一些不自在。他有点看出来了,这一切好像是有意为之,似乎他们全家故意制造出这样一个环境,想让面前这个王叔叔跟自己谈些重要的话题,而这这话题又不便让第三人听到似的。
果然,三杯酒落肚之后,两个人就开始了下面这段对话。
王连甫:雪生,我们下面这段对话很重要,也很隐秘。是关于你的身世的问题,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包括萌萌和你的父亲。你能不能给叔叔下个保证,除了咱们两个之外,不会告诉其他人?
王雪生:王叔叔,你知道我的身世?
王连甫:先不忙着问,你先我给我保证,能不能保密?而且这个秘密要保守很长时间,要一直到你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四五个年头。要是你答应了,咱们的对话才可以真正的开始,不能的话,咱们就只管喝酒,喝完酒你忙你的我忙我的,咱们以后谁也不认识谁。
王雪生:那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王连甫:可以,问吧。
王雪生:你是谁,跟我是什么关系?
王连甫:嗯嗯,对你来说这倒是个很重要的问题。这么说吧,我是你很近的一个人,从小就抱过你——我是你的舅舅。
王雪生:舅舅?你是我的舅舅!可是——
王连甫:可是你的妈妈姓顾,我却姓王,是不是?那没有什么奇怪,你的母亲是我的表妹,是我舅舅的女儿。我是你的表舅,这你懂了吗?
王雪生:表舅!可你却从来没有来看过我,我都十八岁了,你都从来没有来看过我,看过我的妈妈,也不来看我的父亲。这个时候,我却凭空冒出来一个表舅。你不觉得这个故事很离奇,甚至有些荒诞吗?(王雪生有些不高兴了,脸色已经变得绯红)
王连甫:所以。这事说来话长,我才选择这样一个环境来跟你进行这样一场特别的谈话。(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已经发黄的照片递过来,那照片上是一个扎着李铁梅式的大辫子年轻姑娘)看看这个人,认识吗?
王雪生:这……这是……?(王雪生的双手激烈地颤抖起来,感觉到两股热流滑下脸颊——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
王连甫:对,这就是我的表妹,你的妈妈,她的名字叫顾阿炎。
王雪生:你是说,我……我的名字也不叫王雪生?(莫名其妙,王雪生这一会儿竟然想到了革命样板戏《红灯记》里的一折“痛说家史”。李奶奶对孙女李铁梅说,你爹不是你的亲爹,你奶奶,也不是你的亲奶奶!)
王连甫:我可怜的孩子,你已经是个将要入学的大学生了,有些事情要承担得起,挺得住。在这个时刻不管听到我说什么,都不要激动,在这个场合更不能失态,你能不能做到?要是做不到,我们的谈话就不能进行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