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雪_作者:谢克江(84)

2019-01-04 谢克江

  就这么着,王家旺的爹被王家旺的娘拉进了滚滚而下的河水里,再也回不来了。

  村民们虽然很清晰明白地分析出当天夜里发生的情况,但没有人告诉王家旺。因为这事太悲惨了,不忍说;再者就是王家旺还太小呢,不能说。

  王家旺当时还不叫王家旺,叫狗蛋。狗蛋被叔叔和婶娘带着参加完整个葬礼,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后被叔叔喝了一声“你倒是哭呀”,才吼出一声“娘呀……”。

  吃了一大碗面,又说了这么多不着边际的话,刘清的脑筋变得有些活泛起来了。他粗暴地制止住了任刚和阿福的天马行空:“滚你们两个的蛋吧,不要再胡咧咧了。任刚,痛痛快快地回答我一开始的问题,别在东绕西转的了。”

  任刚吃了一吓,一下子没有回过神来似地,想了半天说:“哥,你问什么了?”

  刘清远有些怒不可遏:“我发昏了,你又没有!我问你为啥不送我去医院,怎么会是在招待所里?”

  任刚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阿福冷不丁地一句话插了进来:“哥你听我说……”

  刘清远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似地:“你说个屁!我在问任刚呢。对了,你们两个……为什么一直叫我哥,不叫我的……职务?”

  任刚又往门口看了一眼,说:“哥你听我说……”。

  刘清远的愤怒一下子变成了惶惑:“怎么回事?”又咳嗽了起来。

  阿福又一句话插了进来,就像是往湖里扔了一块大石头般突兀:“哥呀,住进来之前的事,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刘清远立刻就出了一身冷汗,脑子反而更加清醒了些。他使劲甚至吃力地回忆了一遍,所有的记忆就在晕倒在阿炎尸体旁那一刻断片,以后的事直到醒来完全是一片空白。他有些恼羞成怒了,晃了晃头:“你不要插嘴行不?让任刚说。”

  任刚又吃了一吓,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吃吃了半晌才说:“我的哥,是王连甫把你安排在这里休息的。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要不是医务所的小张给你每天打上一瓶葡萄糖,那可……”

  刘清远有些欲哭无泪的样子:“你说我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下属,连句整话都说不明白。你直接说吧,为啥不去上班,为啥不叫我的职务!”

  任刚下了决心,低吼道:“哥,我们没有班可上了。”

  阿福又不合时宜地插上来:“哥,你已经没有职务了,让王市长撸下去了。”

  任刚的口齿这时异常地流利起来:“哥,今天市里开人事会,就是要宣布建委主任的人选。八成,新主任就是那个老马。那天咱们从山里回来,你本来是清醒着的。一到了建委大院,王市长已经等在你的办公室了,见到你就一句话,你就昏过去了……”

  刘清远反而安静了下来,轻声问:“什么话?”

  阿福忽然又插进话来:“那个老东西说,你还有脸回来?你可把脸露到天上去啦。明天开会,专门讨论你的作风问题!就这样,你就晕过去啦。”

  第33章 49

  太阳就像是一片血红的床单,飘飘摇摇地被人甩在雪地上,继而融进雪堆里,看不见了。一股股刺骨的寒风从太阳落下去的地方冒了出来,挟带着雪霰向着阿炎劈头盖脸地抽打过来,就像是跟她有着刻骨的仇恨,要一古脑地发泄到她们母子身上。

  田田吃饱了奶水,本来勉强睡着了,却被雪粒打疼了小脸,睁开眼看到漫天的飞雪,又吓得哭了起来。

  儿子的哭声冲散了母亲的恐惧,同时提醒着母亲的责任。阿炎拖着僵硬的躯体,趟着几乎埋没膝盖的积雪,走到悬崖脚下一块大石头的后面。

  大石头的后面虽然不怎么能避风,但至少挡住了雪霰的侵入,如果有野兽出没,也可以起到藏身的作用。阿炎吃力地捡起一根树枝,把里面的积雪拨开,露出下面一丛厚厚的荒草。阿炎心里说:“谢天谢地啊,我们家的田田有救了。”

  她把儿子稳稳地放在草窝里,然后双手并用,把积雪往四周扒开,再全部堆到石头与山崖的空隙处,再用脚踩实,就做成了一个天然的雪屋。当她的四肢快要全部冻僵,费尽身上全部的热量和力气的时候,地下也出现了一张大大的草床,就缺一床厚厚的棉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