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娘就不再问了,只说左一句“可怜的孩子哟”,右一句“这是作的什么孽哟”,把那孩子亲也亲不够,放到炕上再抱起来,抱起来再放下,手足无措六神无主。
王家旺也不管她,让她得意着去吧,反正这是我的儿子,我要把咱们爷儿两个的窝先收拾好再说哩。
等他把院子和屋子都收拾完了,再过来看孩子的时候,见婶娘家的屋子里已经站满了人,一看都是本村的婶子大娘还有新过门的小媳妇儿,这情形竟比谁家娶亲还要热闹,直把老旺弄得一愣一愣地,不明所以。敢情!原来是婶娘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喜悦,临潼献宝一般挨家挨户去告诉,弄得全村的女人都跑来看“狗蛋娘给狗蛋送来的儿子”了。
一看到老旺进了院子,满屋子的女人都炸了窝:
“你看你看,孩子他爹来了哩。”
“你看你看,这孩子的下巴颏还真有点像狗蛋哩。”
“瞧你这张嘴呀。人家都当了爹哩,你还能狗蛋狗蛋地喊!人家有大名呀,叫什么什么旺旺来着?”
“你们家那条黄狗才叫旺旺哩。人家是叫家旺,是吧家旺?”
屋子里的女人们叽叽喳喳不休,又是嘻嘻哈哈不绝,一阵一阵的声浪都快要把屋盖子给顶起来了。
哇地一声,把一屋子的叽叽喳喳声都给震住了。原来熟睡中的孩子被这一片噪杂惊醒了,睁开眼见到一屋子的人,有些害怕,就大哭起来。娘呢娘呢?那个天天喂自己吃奶的穿花衣服扎红围巾的好看的娘呢,怎么不来抱自己不来给自己喂奶吃了?怎么这么多没见过的人呢,这是在哪里呢怎么一下子全变了呢?
孩子搞不懂,搞不懂就愈加努力地大哭。
“老旺,你的儿子哭了,你不管吗?”站在屋门口的一个女人向着院子里的老旺大声叫嚷。
“是老旺来了吗?让他快来喂他的儿子,他的儿子饿了呢。”另外一个女人喊。
“还是让老旺他媳妇来喂吧,老旺没有□□呀。”一个中年女人嚷。
“老旺还没有娶媳妇哩。你年轻,正奶着孩子,你来喂吧。”一个老女人冲着一个小媳妇说着,就去掀她的胸襟儿。屋子里一片哗然大笑,孩子却哭得更加震天响。忽然之间,像被刀子割断了纳鞋底的棉线一般,孩子的哭声嘎然而止,变成了咂咂地吸奶声了。
第37章 53
刘清远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脑子还是灵光的很。从任刚和阿福一开始的半吞半吐到后来的竹筒子倒豆子,他很快搞清楚了自己目前的现状,并开始从脑子里的一团乱麻中理出几条明晰的丝线来——
第一,这是一出编剧很久,经过精心导演的圈套,利用提升自己职务和保住老婆常燕剧团团长官帽的诱饵,逼迫老丈人交出权利。然后再利用甚至是制造自己和阿炎的作风问题,老婆常燕和张志和的作风问题(甚至还利用《夺印新编》制造老婆再次跟张志和单独相会的机会,以导演问题、发现问题),翻出自己和任刚等人对张志和的人身迫害老账等等,逼自己下台。总而言之,自己和任刚的官帽是铁定丢了,甚至还要靠他们的施舍、怜悯、大度或者心情好一点,才能免于陷入官司;
第二,阿福利用职务之便公车私用,并且出了人命车祸,想要再回建委上班那也是天方夜谭了。而且也要靠他们的施舍、怜悯、大度或者心情好一点,才能免于刑事追究;
第三,老岳父常主任因为自己两口子的作风问题不得不作出让步,退出市委市政府权力核心,已经是着急窝火憋气挠心抓肺的了,是因为有孙子在承欢膝下才支撑着没有倒下去,没想到让步的结果是清盘大揭露,一点点情面都没有给他留下。老同志已经是多愁多病之身风烛残年,这一下子打击恐怕是难以过得去了。如果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等待他刘清远的,无疑是雪上加霜的局面;
第四,阿炎的姑父姑妈把阿炎的死因一口咬在了他刘清远的头上,看来也不是他们自己的意图,而是背后有人在操纵的。他们这一对社会底层的无知无觉的小人物,怎么会把这件事吃的这么透知道的这么及时这么清楚?不问而知,这本来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
第五,常燕现在是在医院里陪护着老父亲,抽不出身来。如果抽出身来,无论老岳父能否缓过这一口气来,常燕一定会找到他刘清远,不唱什么《夺印新编》,而必定改唱《大闹天宫》或者《三打陶三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