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里在哭,他又何尝不是,长大后他什么时候流过眼泪,但这出些话他一声一声地喊出来,嘴里得有多痛啊!
他走上去,看着海里:“李海里!你看着我,跟我说,你不会辜负我,你说啊!”
海里抬起眼皮看他,皱紧了眉毛,她说,对不起……王冬。
对不起!
王冬闭了闭眼,霍然睁开,一把抓住海里的头发往二楼拖!
“王冬!”海里整个人躺在地上,头皮狠狠地上吊起,整个人的重量全部集中到头皮上。
王冬抓着海里的头发,咬着牙:“你得明白,李海里,你得明白!我!王冬,才是你的老公!”
——我对你如此卑贱,你得明白,我绝对不想到最后一刻,落得被别人耻笑的境地!
窗外的风大了起来,远处的海不平静,船开始颠簸,浪花开始凋零。哗啦哗啦的海浪声,从远处而来,近处消散。
二十多年前,涌炀岛的李家多了个老幺,明明是秋天,但那天天气格外的热,拿李妈的话说,这老幺命大的很,如果不是她眼疾手快的抓住脐带,这老幺肯定就掉进粪坑闷死了。
那是物质乏乏,景色却美的时代。
李家人说,就给老幺取名为“海里”吧,这名字多美,海里海里,囊括了海底的一切。
珊瑚,鱼群,海底埋葬的沉船,秘密……
海边的新房,透着玻璃传出的尖叫和哭泣。
王冬!
王冬!
尖叫声,最后变成了含着痛苦的呻吟声,含着哭声,最后……什么声音也没了。
那个时代,还有细细小小的田埂,一旁,会有许多的小水坑,一到春天,蝌蚪就会出现在水坑里,黑溜溜的一群,呆头呆脑的晃着尾巴。
海深在前头拿着白色的渔网雄赳赳气昂昂地走着,中间跟着穿着花裙子的海里,后头跟着提着水桶的袁石风。
一路都唱着歌……
厨房里,安静得很,有谁家的孩子骑着童车经过,咿咿呀呀的哼着歌,顽皮地打着铃铛,从厨房的窗口处溜过。
阳光散进来,落进厨房的橱窗上。
袁石风皱紧了眉毛,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李妈,我爱海里。”婚姻是极慎重的事情,因为尤为慎重,所以各方面都得细细去考究,去权衡。
一无所知的年纪真好啊,过了那般年纪,也就不知道是自己到底是爱一个人呢还是爱一场婚姻呢。有着一腔热血说着“我爱你”,却没有一腔热情来爱人了。爱,变成了占有欲的一种,充斥着占有欲的爱情是凶神恶煞的。
安静狼狈的卧室,王冬跪在床旁哄着海里,他说,对不起,海里,对不起,你原谅我,我太爱你了,我不能失去你,是我太爱你了啊……
海里看着眼皮看他,那样的眼神,着实是剜人心窝的。海里起身,穿上衣服,去浴室整理自己,王冬跟在她身后,默默无言,跟在她身后。
他说,海里,对不起,你骂我好了,打我也成,是我气得糊涂了。
这般哄着,已经哄了一个小时了。而明明一个小时之前,他还咆哮着,嘶吼着,狰狞着,将她狠狠撕裂,带着一股绝恨。
他说过的呀,别人都想做王子,而他就想做一只白马,载着她去闯,载着她去奔赴,载着她去死。
她在他身下挣扎,扭动着身体,逃脱,被他逮回来。
他喊:“李海里!你睁眼看看!我才是你丈夫!这就是夫妻之间做的事!”
她嘶喊:“王冬!王冬!”
哭声,嘶喊声,远处海浪狠狠拍打礁石的响声。
他睁大了眼,看着狼狈的海里。
他想啊,在伦敦躲雨的咖啡店外,人们湿漉漉的鞋子拍打在街道上,带伞的人走得不紧不慢,没带伞的人逃得匆匆忙忙,他拉着她从白厅街一路小跑,挤在人群中,屋檐滴滴答答搂着水,她站在他身后,拉着他的袖子,把他往里拽了拽:“进来点吧,你都淋湿了。”
哪怕这样的细节,他都珍贵得温存到现在。
怎么,一晃眼,你就跟着那个男人跑了呢?在伦敦,你跟他跑,现在我们都要结婚了,你还跟着他跑。
——李海里啊,你知不知道我多难过啊,多心疼啊。
王冬睁着眼,看啊看啊,眼睁睁地看着她从反抗到放弃反抗,紧闭着眼,硬是没吭声一下了,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像是静止了。王冬吓住了,一吓着,理智又恢复了,他从海里身体里退出去,抚摸她的脸:“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