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炎仰头,一杯白酒下肚,抹抹嘴:“你知道你和王冬结婚的时候我为什么不来吗?因为袁石风说要等你,我抠门的,红包钱,就是给你和袁石风的,你和别人的婚礼,我绝不给你们份子钱!”
“啪”的一声,他把酒杯放到桌子上,抹了一把脸:“今天我给你们的红包,我心甘情愿!”说完,有点呜咽,然后捂着脸就哭了,“你们在一起了,老子欣慰!”
喝醉了,嚎啕大哭。
自然,这模样也被录到了录像里,陈心特地来我这儿把这段视频拷贝了过去,于是这段视频,也成为了沈炎最想毁掉的东西。
我和袁石风结婚后,仍旧住在原来的家里。
袁石风提出要换大点的房子,我拒绝了。
觉得这里挺好,是袁石风的起点,也是我和他的起点,有好多好多的回忆。
吃完晚饭,我会拉他去散步,在小区的公园里溜一圈,若吃得太饱了,就会绕圈绕得多一点,他拉着我的手,走在鹅卵石的小道上。
我还是会问他,袁石风,你怎么会喜欢我啊。
他说,我怎么知道呢。
我笑,说我也是。
怎么知道呢?反正,就是喜欢你了,总之,也都结婚了。
我还是问他,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啊?小时候,在我那么小的时候?
他想了想,叹口气,不知道啊……
我点头,说,我也是。
——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你,也真说不出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
但是,我们经历了分分合合,从当初的年少步入成年,迈向中年,我们比谁都走得悠久,我们看着彼此,比谁都澄明。
在袁娘忌日的时候,我会折好纸钱,准备好香陪他一道而去扫墓。
袁石风蹲在墓前,一点儿一点儿地烧纸钱,祭拜,他不会说任何话,低着头,慢慢地,仔细地把纸钱烧完,我站在旁边陪着他,看着他,便是最心疼的。
袁石风一直很内疚,觉得在袁娘在世的日子里,忙着工作,鲜少陪她,有时候抽不出时间,才把她送进了疗养院。
他说,当孩子的把父母送进疗养院是最不孝的,我就是不孝的。
纸钱被点燃,被火划为灰烬,细细小小的灰被风吹得扬起来,粘在了他的黑色大衣上,我替他掸去。
所以袁石风对我爸妈是极孝顺的,纵使我爸妈当初强硬地反对我和他在一起,但是他也不计较。
袁石风一直想让我爸妈搬来和我们住,但是俩老到底还是不好意思的,觉得自己当初这般反对袁石风,到最后还得他来给他们养老,特别愧疚。
他们不愿搬来,我们就尽量多回去看他们。
每次我们回去的时候,他们都会准备一大桌的菜,我们走后,他们一连三天就只吃剩下来的菜。
和袁石风结婚后,王冬来找过我一次。
我和他约在咖啡店里见面的,袁石风坐在外头,车里。
王冬坐着店里等我。
我走到他对面,坐下,说我老公在外头等着,要和朋友聚餐,不能聊很久的。
他看着我说,就是来看看你过得还好吗。
我说我挺好,很幸福。
他就没说什么了,喝了一口茶,抬起头,跟我说抱歉,当初不应该这么对我。
我觉得没必要听下去了,于是站起来,我说,王冬,我们离婚,就是对你打了我的最好的弥补了。
说完,我就离开了。
袁石风从车上下来,我走到他面前。
他皱眉,仔细地看我,没事儿吧?
我笑,抱住他,我爱你啊。
他一愣,回抱住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我想,这个世界上,不论我变成什么样,什么性子,什么脾气,除了我爸妈之外,只有袁石风一个人还能依旧喜欢我的。
善待细水长流,乏味平庸的日子吧,因为珍贵往往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头的。
初秋,枫叶正红,梧桐始红,我站在讲台上给年轻气盛的孩子们讲莎士比亚,让他们分析《罗密欧与朱丽叶》和《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异同。
课末,我说:“孩子们,愿你们此生拥有不受世俗侵扰的爱情,也愿你们无岁月可回头。”
我转头,看到教室外面,走廊处等我下课的袁石风。
我想,他就是我的岁月,是我哪怕在最悲伤的时刻,也不愿回头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