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石风问,需要我们配合什么?
指挥员说,就是这个问题啊,机井处在的这个位置挖土机开不进来啊,挖土机挖的快,现在时间就是关键。
袁石风看了看周围,前面一期工程的房子都差不多完工了,袁石风眯了眯眼,咬牙:“把墙砸了,先让挖土机都开上来。”
“你疯啦!”沈炎骂,一把将袁石风揪过去,压低声音,"那两条命顶多配点钱,你现在把造好的砸了得浪费多少钱,延误到期你又要配多少!"
袁石风一把将沈炎推开,力道使得重,把沈炎一下子撂到地上。袁石风回头,对站在那里的工人说:“我是负责人!都听我的!砸!”
说完,一把夺过沈炎的安全帽,扣在头上,快步往前走,在工地右边上了挖土机,探照灯照在他的脸上。
一股狠劲儿。
拉下手闸,往前开去。
沈炎觉得袁石风疯了!
彻底疯了!
他看着袁石风亲自开着挖土机过来,操控起巨大的铲斗,在刺眼的光照中,铲斗像从天而降的手掌,在袁石风冰冷的目光中呼啸而过,“呯”的一声,砸断了挡道的墙体。
在他身后,跟着整整三辆挖土机。
“呯!”
“呯!”
“呯!”
漫天灰尘,满地断石残垣。
袁石风忽然想起中午的时候,海里孩子气地问:“你是造房子的吧?”
他笑着点点头。
她站在天桥上,手放在他得大衣口袋里,风扬起她的长发,眼神哀伤而郑重其事。
她哭着说:"我长大了这么多岁。可是我好像一直在等着机会来找你,找到你了,我就一直等着你喜欢我,一直等着,然后发现在我用力长大的这些年岁里你已经喜欢别人了。你喜欢别人了,那我怎么办?"
在亲手敲碎的墙体中,袁石风又想起那个红月亮的早晨。
他站在院中,看着被捞上的海深。
整个人都裹着一层石灰,他被包在石灰中,睁着眼,大张着嘴,满嘴都是结块的石灰,左手直直地伸起,右手死死地捏地抓住自己的衣服,到死,定格在最痛苦,最挣扎的时刻。
海里穿着睡衣,被袁娘抱在怀里捂住眼睛,但在袁娘的手指缝隙里,她黑黝黝的眸子是这般无措和惊慌失措。
这世道,还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去死要残酷和冷漠的呢?
高高扬起的铲斗砸碎了最后一堵墙,轮子碾过满地的石灰钢筋,开到机井旁,又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一勺一勺地挖着机井旁边的泥土。
世界一下子被分成了两头,这一头是被探照灯炙烤着的工地现场,岌岌可危。另一头是袁石风的家,海里把备用钥匙放在桌上,拉着行李箱,关门离去。袁石风是在凌晨两点的时候回到的家,满身疲惫,进了屋,一眼就发现鞋架上没有了海里的鞋子,他赶紧去海里的房间,房间门开着,没有人了,袁石风把衣柜打开,他给海里买的新衣服还在,其他的衣服也都被收拾走了。
袁石风一下子就慌了,一边掏出手机给海里打电话,一边赶紧出去准备去找她。
他觉得海里肯定不会接他电话,但没想着手机响了几声海里就接了起来。
袁石风按了电梯,电梯门开了,他站在走道上并没有进去。
海里的声音已经恢复平静了,轻轻的,平静的,她说:“我在寝室。”
袁石风眉头一皱,心口猛地一拧。
她显得那么乖巧:“你别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袁石风闭了闭眼,一闭眼,就想着海里此刻的模样儿,不敢再想了,又把眼睛睁开,他皱眉:“海里……”
话未说完,海里打断他:“我不可能一直在你这儿住下去嘛,也不方便,我总是要回来的。我也交了住宿费的,大一笔钱呢。”
短暂的沉默。
她说:“晚了,我要睡了,明天还要上课的。再见……”
电话就这样被她挂了。
她一挂,面前的电梯就合上了。电梯门上映着袁石风的身影。
连他也不确定,他会不会在某一天,后悔此刻没有去把她找回来。
——有时候我们不敢告白,不是不想告,只是害怕承担那份后果。
海里回到了宿舍,宿舍里的人谁也没和她说话,当初她意气风发地离开了宿舍,让人帮她把行李都搬走了,现在她一个人又搬着行李回来了,别说别人了,连海里也觉得自己特别得灰溜溜。那个下巴脱臼的姑娘已经好了,也不知道袁石风是怎么处理海里和她打架的事儿了,她还是看海里不顺眼,但是也不敢当面和海里耍横了,不敢当面,私下还是照做的,关于海里的流言和闲话被越传越碎,海里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也常见有人对她指指点点,海里眼神飘过去,他们又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