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眼到达了顶端,大笨钟敲响了十二点的钟声,广场上的鸽子绕着泰晤士河一圈又一圈地盘旋。
海里的嘴唇轻覆上他的嘴唇。
她笑着笑着就不笑了,走着走着就离他远了。
她喊,袁石风,你就站在这里看着我离开吧!看着我离开,我们之间也扯平了!
最后,是时间扯平了一切,像巨大的熨斗,把布满褶皱的回忆烫得又平整又顺滑,谁都迈开着步伐织着生活的花纹。
四年,四年当真有许多许多的机遇和变化,四年,对于一个城市来说会是标新立异的,足以让一个城市改头换面。四年,对于一个男人也亦然,在飞速上升的GDP中挥斥方遒,袁石风有了足够的经验和资本在这城市里划出一个圈,让这个圈释放出巨大的能量。
沈炎叩门进去,坐在袁石风对面:“海里的婚礼你去吗?”问完,倒是发现办公桌上压着红包,红包下面压着支票,大抵是袁石风还没来得及封进去的。
沈炎拿起来瞟了一眼数字,笑:“六十六万,六六大顺,你倒是对这个妹妹阔绰的很。”
现在,连沈炎也承认海里是袁石风的妹妹了。
袁石风放下了笔,盖上笔帽,他一抬头,终是三十多岁的男人了,眸子里坦得很,又深的很。如若以前他就是个内敛的人的话,现在,他更是让人摸不透情绪的,坐在那儿,一个抬眼,便知是个沉稳的男人了。
男人大抵到了这些岁数,就是稳的,抬手,将侧滑的手表矫正,这些特别平常的动作都像是深思熟虑过的。
这是年岁和经历所显露出来的风貌,是扎实的,是可靠的。
在他背后,是风华正茂的城市一角,高架飞速盘旋在楼房与楼房之间,落日也落不到地平线上了,像是从某户人家的窗口上升起来的,从东边升起,落到城市西边的楼房的阳台上。而从东到西的距离,有一大半是袁石风亲手指挥建起的房子。
似乎真应了海里当年的提问了。
站在那座即将被拆的天桥上,她问:“袁石风,你是造房子的吗?”
他答,是的。
在与她未相见的这些年岁里,他当真是那么专心致志地包揽下一块又一块的地皮,借着四年间掀起的房产大势,来势汹汹。
如今,袁石风看着桌上放着的海里的请帖,把请帖打开,看着海里和王冬的结婚照,淡淡地笑:“四年没见了,见着她就是穿婚纱的大姑娘了,时间过得真是快的。”
语速慢,瞧不清情绪。
沈炎想,也许当年伦敦这一别,他俩心中就是有数的吧,是早就为今天这样的局面做好准备的吧,以至于现在,瞧不得袁石风一点的心伤。
真像他以前说的。
“如果她和别人结婚了,你会后悔吗?”
“不会。”
——有些人,终会是彼此喉咙里卡着的一根刺,亦是彼此手中的一粒沙。涌炀岛的老户人家们都知道李家老幺要和王家大儿子结婚了,整个岛上的人都是喜气洋洋的,见着李爸李妈就说海里嫁给王家儿子是好事儿,王家是岛上顶有钱的了,李爸李妈跟着享福就是了,见着王家父母,别人也夸,说这未来儿媳娶得好,漂亮,又有学问,当真是贤惠的。
海里决定回涌炀岛办婚礼,婚礼要在沙滩边,王冬自然依她,结婚那天包下了整个沙滩用作结婚场地。王家人阔绰得很,说这是自家儿子的喜事儿,准备连办两场,下午这场就在海滩边开设,所有老户人家到场都能免费吃喝,晚上再去酒店办一场,就是俩家人到场了,是正儿八经的。
他俩从伦敦回来后就直接回到了涌炀岛,海里自然住在自己家,但王冬每天都会跑来,跟李爸李妈聊会儿天,乖乖顺顺的,着实是疼海里的,给她剥个橘子都得小心翼翼将白茎剥干净了才递给海里。大抵这小伙子是觉得海里能嫁给他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护在心口的疼法,瞧着王冬这般疼海里,王家父母又这般喜欢海里,李爸李妈自然高兴得不得了。
王冬会呆到晚上九点回去,开车,再回到自己家,离得不远,在港口旁,王家霸道得凿了一大块地,建起了别墅。
海里披着外套,陪王冬走了一段路,把他送上车。
王冬揽着海里的肩膀,身材还是一样的胖,常有人用“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来形容他和海里,可王冬不在乎,觉得好歹他也拥有了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