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行_作者:画骨师(155)

2019-01-04 画骨师

  我不愿再跟他废话,道不同,半句都嫌啰唆。沉下心来凝神静气,将银笛送往唇边。

  几乎与此同时,一片炫目的银光从暗潮深处激涌而出,磅礴之势锐不可当,承乙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被整个吞没其中。

  大垂目瞪口呆地望着我,连我自己也被眼前这光景吓了一跳,区区千年道行,几时能发挥出这么大的威力来着?

  定睛再看,才发现自己果然想多了。银光深处,鳞甲烁亮,流转着幽冷高贵的气泽。原是一尾银龙悄无声息潜至,缠上承乙的身体,再倏然盘紧。

  承乙遍身玄铁重甲,被绞得扭曲成匪夷所思的形状,面庞涨紫,目眦尽裂,只顾拼尽残存的力气举起手中长刀,朝银龙身上砍去。吹毛断发的刀刃撞上龙鳞,火星四溅,很快就崩出缺口,鳞甲却仍旧平整光滑如镜,连一丝划痕都不曾留下。

  承乙再枭狠棘手,毕竟只是个海夜叉,没有任何水族能躲过龙的致命一击。

  半炷香时辰都不到,凶神恶煞的夜叉王就殒命当场,一句遗言都没来得及留下。他的雄心也好,野心也罢,执妄和理想,是非对错,连同裂成碎片的铠甲一起,消失在这片亘古的海域。

  银龙收起狰狞利爪,在水中优柔一转,化作了人形。那身影秀颀窈窕,气度却不输须眉。

  “锦芙!”我惊喜地欢呼出声。

  龙女面露微笑,朝我缓步行来,落落大方地欠身施了一礼:“拜见君后。臣女刚回玉琼川不久,就听说君后已同君上定了亲,只是刚登基不久,内忧外患未除,又政务缠身,一直都没来得及亲往拜贺。”

  这个误会实在太大,我窘得面红耳赤,正不知如何解释才好,雍禾忽跌跌撞撞冲了出来,一跤滑倒在锦芙脚边,搅起一阵泥沙,却顾不上爬起身,就这么半躺在地,痴痴地仰头望着锦芙,声音仿如梦呓:“我……我真是做梦也没想到,竟然是你及时相救……”

  锦芙仿佛此时才发现他的存在,疑惑地抽身往旁挪了挪步子:“这位是?”

  我松一口气,朝这位痴情皇子比了比手:“呃……他就是那个每年都要向你求一次亲的夜叉族四皇子,‘四海情圣’雍禾殿下。”

  “四海情圣”这个美称,诚然是我怜恤雍禾相思至苦,本着日行一善的原则给他临时添补上的前缀,倒也不算夸大其词。

  锦芙露出思索的表情,面上却没什么波澜。对雍禾这个名字,或许有印象,或许完全不复记忆,不管哪种,都只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完全没把眼前的男子放在心上过。

  她垂下头对着雍禾充满期待的脸,一双眸子仍旧坦荡澄明:“杀承乙,是为我父王报河津龙关之仇,此行并不是特意为了救你而来,实在不必放在心上。”

  “那怎么行?我们夜叉是是非分明的水族,救命之恩,非报不可。”雍禾被拒绝习惯了,越挫越勇,不达目的誓不休。

  想是常年领兵在外,早已习惯了军人做派,锦芙即使继承了皇位,说话也还是直来直去:“那另找个时间再拜谢不迟,我还有要事在身,恕不能奉陪。”

  “哎等等,别急,我……我马上就能报啊!”

  锦芙实在磨不过他,只得无奈顿住脚步:“那你报吧,快一点。”

  雍禾慌张爬将起来,绕着锦芙惶惶然转了两圈,一副六神无主手足无措的模样,忽正色起来,单膝落地一跪,牵住锦芙臂上挽着的披帛,眼巴巴道:“这恩深重如山,小王实在无以为报。思来想去,只好……只好那个什么,以身相许,你看行不行?”

  锦芙大惊,不可置信地望向我和大垂:“这是什么情况?”

  大垂两臂交叠在胸前,连忙摆手:“别看我,我跟这厮不太熟,也就今儿刚认识……哦不,都算不上认识,路见不平随便帮着打一打罢了。”

  恰在此时,雍禾的一众近侍终于醒过神,提着鱼叉围拢过来,被眼前这一幕惊呆,纷纷不太明显地笑起来。

  雍禾对身周一切充耳不闻,自顾絮絮叨叨:“我……我这人虽不大会打仗,也没本事治理国家,但绝不是毫无优点。我精通音律,可以作曲子给你听,诗词歌赋舞乐书画也都擅长,可以陪你下棋作画读书解闷。我还知道,身为女皇,责任重大,基本没闲工夫儿女情长,可就算国政再繁忙,也需要偶尔放松身心,对不对?你若无心主内,没关系,我甘愿做你背后的男人,你忙你的,连孩子都不用抽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