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是铁了心非赖上我这冤大头不可,一干肉眼凡胎看不出来,我这双狐狸眼睛明镜似的,这厮故意散出周身仙泽,举动媚态浮生,直如流云幻影,落在世人眼里,愈发可堪垂怜。
掌柜老泪纵横:“有人管就好办了,公子既是这小贼的断袖之交,就劳烦高抬贵手,把他欠下的账都付了吧!”
我张口结舌,一双贵手如灌满铁铅,沉重得死活抬不起来。这么无耻到没下限的家伙,他,他……他怎么可能会有朋友?
第五十八章 承君一诺不相负
西湖的水我的泪,有缘千里来倒霉。
楼外楼前喧哗如沸,许多原本只是路过的行人,也纷纷围过来一探究竟,甚至开始起哄,嚷嚷着小作怡情终成眷属。看来大伙都已经把他公然吃白食又惹事欠债的行径,当成了情人间你追我逃的游戏之举,无伤大雅。怪就怪临渊做出的那副苦情姿态,实在广受无知妇孺欢迎。
我甚悲苦,暗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热辣辣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聚拢,直刺得一张脸腾地红个通透,只觉面子落地摔八瓣也不过如此了。真是丢人丢回涂山姥姥家,只想速速离了这是非之地。
要把临渊赎回,就得付钱,却又不能用法术变个障眼法蒙骗苦主,何况我身上除了这身货真价实的断袖男装,实在无余力变出半块银子。许是急中生智,人要逼到一定份儿上,什么歪招都想得出来。我从颈间扯出从不离身的绣囊,里面除了在龙宫捡的乌金炭,还有十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最大的有如鸽卵,色泽斑斓炫目。
那是我随临渊一同入海回东粼城的路上时,沿途蚌精们供奉给龙王的礼物,可他并不以为意,随手便转送给了我,说是可以拿去海市换些喜欢的小玩意儿。
这就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虽然对见惯珍宝的龙宫水族来说,或许不值一提,但这是人间,说不定可以拿来一试。
“我只有这些……万丈深海底的彩珠,每一颗的母蚌都有这么大……”我扬起双臂,在虚空中比画出一个大大的圆,用力地解释。
掌柜将信将疑,拈起一颗对着即将消逝的天光看了又看,不一会儿便瞪圆了眼,口中啧啧有声。
“唔……果然油光锃亮水头足,也不知是哪里的采珠人,费了多少工夫才集来的。”再开口时,话风虽还是照旧的四平八稳,语声已然微微发颤,似是在强忍住激动。
一富绅打扮的中年男子越众而出,探首附和道:“掌柜的,撞大运了啊!我开珠宝铺子这些年,从没走过眼,不瞒你说,这种成色的珍珠可不是普通采珠人能遇得上,就是遇上了,怕也没命采回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还不赶紧收了,改日若需脱手变现,记得千万要来我的天宝阁,价钱咱好商量啊!”
见有人帮腔,我赶紧抓住机会打蛇随棍上:“咳咳……掌柜果然慧眼识珠,这些宝珠,颗颗都采自东海,能孕化出这么大的万年蚌母,海域离内陆没有万里也有千里之遥,实属不易得的无价之宝,换个蒙吃混喝百无一用的小贼,怎么都抵得过了,你看……”
掌柜被那捧彩珠的宝光晃得心荡神摇,渐渐把持不住:“那就这么说定了,珠子我收下,小贼你带走,咱两个还需立下清账字据为凭,可不许反悔!”
小贼一双桃花眼亮若星辰,在椅子扶手上支着腮帮,火上添油道:“我家棠君向来出手大方,再者说了,那月下分桃、帐中断袖的情分,岂是区区珠宝俗物能比?”
脚下如踩棉絮,浮浮沉沉,也不知闷头跑了多久,总觉那人山人海的起哄笑闹不住往耳朵里灌,怎么都躲避不开。
没想到变作凡人以后,体力也大不如前,不过疾走上三五里就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能往路边一歪,扶着棵歪脖子柳树暂歇。
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不用看也知道,定是那狗皮膏药般甩脱不掉的“断袖之交”。
堵着一口顺不下来的气,将耳根憋得滚烫,也不知该憋出一句怎样的话,才能恰如其分地表达我的愤怒和委屈。
他的手心轻轻在我脸颊边贴了一下,被我用力一把挥开:“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小贼抵肩斜靠杨柳,悠悠展颜:“你方才不是当着众人的面买了我吗?还不吝出了那样高的价钱,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跟着你原是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