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行_作者:画骨师(181)

2019-01-04 画骨师

  看懂之后,我忽然有种悲哀之念。好像有一点明白了,为什么经书里会写,欲不可执、恨不可长、爱不可远。世人求长生,为的不过那一点永恒。而真正能享有绵长寿数的神灵们,又对自己做了什么?

  已经不想再继续听下去,可他们的对话还是不停钻入耳中。

  司宵悲愤难抑:“琰融那老色鬼,就是拿这个要挟你?”

  伊人语声轻柔,已换过云淡风轻:“那不然呢?为一己私欲出卖族人,这丑事一旦捅破,四海之广,你我将再也没有立足之地。即便如此,要彻底摆平魔君也只是痴人说梦——琰融能做的,是把你和承乙约定的鲛女数量减去一半,剩下的,照旧还得给阗星城一个不少绑了送去。”

  “是我对不起你……夜来,你别怕,琰融他要挟不了你,我们逃吧,四海无立锥之地又如何,下界为妖为魔又有何不可,拼上我这条命,就算一起死了,也……”

  夜来宛然一笑,忽出手暴击,胳膊上缠绕的白纱化作灵蛇,将司宵拦腰卷起,摔砸在一处礁岩上,碎石四溅:“可我不想和你一起死!”

  她身形灵巧,白纱重涨,复又勒上司宵脖颈,只消轻轻一拧,便可令他身首异处:“下界为妖为魔?说得轻巧,许下契约却不履行,你以为重楼会善罢甘休吗?琰融好不容易夺来大权,怎会允许你坏他好事,平白递给重楼挑起战事的借口?”

  她扣牢薄纱,亦步亦趋拉紧,脚底朝司宵走去,终于蹲下身,面孔与他贴得极近。那神色何等温柔朦胧,如梦似幻,眼神却冰凉:“似这般痴缠万年,机关算尽,想要的,却还从未有一刻能够拥有,叫我如何能够甘心呢……我不能死,我要活着。不管嫁给谁,总还能有再见到临渊的机会。他一定会是我的。”

  司宵胸口旧伤裂开,涌出大片血迹,心如死灰:“既然如此,你动手吧。能死在你手里,也算死得其所。”

  水晶亭阁幽幽浮现,荧光翩跹中,夜来手中白纱应声断裂。

  “你以为你如今是靠什么才能活下来?你自问有那个本事从魔君的必杀之招里留下生机?是我求琰融救活的你,这也是我答应嫁给他的条件之一。你欠我的,又何止一桩、一件而已?你的命,也是我的。”

  司宵睁开眼,重新望定眼前伊人,目光似熟悉,又似陌生。千生万世,贪恋爱怨,翻滚难以止歇。

  夜来再开口:“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下一瞬,已将他拥入怀中:“东海天地已换。事到如今,局面已非区区你我能够掌控。”她悠悠攀至司宵耳畔,声若柔丝,吐气如兰:“虎蛟族那位三千君后一直无所出,延维虽是个不成器的纨绔,却是琰融膝下唯一的儿子,此次借着我扳倒三千的东风,竟登上了太子位,平白坐收一场渔利。看琰融的意思,等这边诸事料理顺遂了,总还要再回西海坐镇,东海就打算交给延维。我岂能让这废物踩着我的肩头爬得顺心快意?”

  “你要我去杀了他?”

  夜来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又按下性子继续:“你不要整天满脑子只知道打打杀杀,世上有很多事,是可以兵不血刃解决的。你是鲛族的将军,刺杀龙族太子,无论成与不成,都将给全族惹来灭顶之灾,又怎会不牵连到我?”

  司宵茫然:“那……我该怎么做?”

  “我看延维是眼中钉,延维看我这个晚娘未必不是肉中刺。为今之计,只能先下手为强,让他折在自己所犯的错上。”

  “我还是不明白,我有什么办法能让他犯下致命之错。他是琰融唯一的儿子,就算把天捅个窟窿,琰融自会想法子给他补上。再说,我看他也没那么大胆子和本事,否则怎会在玉琼川白耗了那么多年,倒落得被锦芙那小丫头片子灰溜溜赶回来?”

  “早说了延维就是个废物,琰融未必有多看中他。你说,要是日后有可能再添一位新的龙子呢?最先坐不住的,会是谁?”

  司宵瞪着夜来勾起的唇角,那笑容极无耻,也极魅惑。她倾身迁就,俯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司宵猛地弹起半身,几乎撞上夜来的脸。夜来不闪不避,仍旧寸寸朝他逼近。这个姿势的暧昧程度,和临渊当初把我挤在树上所差无几。

  “你简直疯了!开什么玩笑?就算,就算我肯,我俩生下的孩子也只会是鲛人,又不是蛟龙,谁会觉得那是琰融的老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