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不好意思地偷笑,“送你来的,是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但是是瘦而不柴的那种。他很有艺术家的气质呢。”
艺术家的气质?
那是你没有见过他蛮不讲理只手遮天的样子!
还有他穿裙子手舞足蹈的样子!
那才真是叫人见之不忘忘之可惜!
“可不可以,给我他的联系方式啊?”
我:“……”
这是什么意思?
秋医生是那个么?
我倒是没有其他意思啦,就是为同样身为女性的广大女同胞们感到惋惜而已。
“你说赵云牙么?”
“他叫赵云牙啊!”
赵云牙可不是谁都能拐走的呢。
虽然秋医生你救了我的命,可赵云牙比我的命都重要。
你尽可以把你所有的善意都收回去,只要你不再惦念赵云牙的分毫。
“他是朋友的朋友,其实,我也不是很熟。”我从床上爬起来,装作收东西的样子,“不好意思啊,我先走了。谢谢您,余秋滨医生。”
我跐溜一下就跑走了,谁也没拦住。
呀,我跑起来,也可以是很快的。
“呐呐呐,你现在还想赶我走么?”
赵云牙躲在我的耳朵里,我也能想象到他嘚瑟的样子,“以后再对我凶,我就离家出走了,反正我有下家了。”
气死我了!
“你也离得开我才行。你信不信,你前脚投奔他,后脚我就把你变女的,跟我一样又肥又胖面目可憎的女的!”
“那就好好爱我吧!”
他展开双臂拥住我的耳廓,我像大地被云层亲吻那样满足。
其实哪有什么好惋惜的,我有赵云牙就够了。
这世上的好多心口不一的人都是大葱卷白糖,皮辣心里甜,可赵云牙不一样。
赵云牙这个神棍呀,怼起人来片甲不留,做的事情也尽是不忍直视,懒起来更是上天下地所向无敌,他都恨不得挂在你身上吃喝拉撒睡你全承了包了,整个就是一坨大黑屎!
但是只要再多一秒,你忍住情绪再多耐一秒钟的心,坚持剖开了他,你就会发现。哇,原来里面又软又糯,是一块巧克力奶糖呢,黑甜黑甜的。
他是驴粪蛋裹的大奶糖。
我喜欢赵云牙,像天空的颜色大海那么广阔。我恨不得昭告天下——我有赵云牙!赵云牙赵云牙赵云牙!是赵云牙啊!我有赵云牙!
我也想让大家都喜欢他。
可是他被别人喜欢了,我又觉得难受。
2017.11.19
生理期结束后的一天傍晚,我又去书店了,还拿上了一盆自家窗台上种的繁缕,放到秦香店里一扇贴着张国荣海报的雕花窗棂前。
虽然鲜活的盆栽不是很搭配这一间因堆满了旧书而逼仄晦暗的书店,但花朵本身的美丽入乡随俗。
果然好看。
仿佛这一整晚都是浪漫的。
这想法是赵云牙提出的。
我一开始不同意,因为我之前虽然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养植物,但其实并不擅长,以致阳台上那些花草全都开得很散漫。
而且繁缕的花季早过了,花朵稀疏,像杂草一样,我送不出手。
赵云牙却说世上没有杂草,任何一花一草,都不是随意开放的。
我被他说服。
“谢谢,我也总觉得书店里缺少一些清新和生命力。它叫什么名字?”
我同秦香一起盘腿蜷坐,背靠书墙。他的右侧堆着一摞韩国现代诗歌,而我的左侧堆的全是日本战后派文学,几缕苍黄的光从顶上漏下来。
“繁缕。”我用随身携带的中性笔在他手心写下这两个字,“一种杂草。”
“它的名字听起来倒很华贵,不像杂草。繁缕,一缕繁华。”
“大概是逞强吧。繁缕是这样,银莲、满天星也都是这样,听起来轰轰烈烈,甚至耀眼夺目不可企及,其实都只是不起眼的小花,像是空中浮尘、溪边碎石、田间杂草一样的小花,万丈阳光下,冷清而寂寞地开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渺小而卑微。”
“浮尘碎石和田间杂草,你是这样比喻它们的?可是你不觉得,越是不起眼的小花,当你某日忽然想起它们来,或者无意间看到了它们,就越会为它们的生长所感动么?我觉得它们应该被比喻为——秋日花海。这束繁缕,你拿着它来,当我注视它的时候,这四个字就浮现在我脑海。而且它好香,特别浓郁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