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儿,我的胖儿!”
……
我打开电脑音乐,戴上耳机听歌,任凭她叫破喉咙敲破门,也不去管她。
我不喜欢她。
她脏兮兮臭兮兮乱兮兮神经兮兮,她没有一丁点儿讨人喜欢的特质,她,她……
她一看就不羁而放纵,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的荷尔蒙,以及被世界疼爱过的气息。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深,她肯定见惯了大风大浪,身上的每一处瑕疵都仿佛盛装着一个惊奇的故事,反衬得我这肥胖细腻而苍白的身体,像一个被生命抛弃的丑角。
我不喜欢她。
“你说花开了又落像是一扇窗,可是窗开了又关像爱的模样,你举着一枝花等着有人带你去流浪。”
我把手压在耳机上,死死堵住耳朵。
嘴里念道:
我是一个戴罪之人。
我窝藏了一个逃犯。
他犯了什么罪?
他囚禁着我。
他囚禁着我。
……
没关系的,承认就好。
承认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对自己要求很低的人。
这样就能活下去了。
没关系的,没事,没事……
慢慢的,我开始平静下来。
筠子的《立秋》常能将我平静下来,像时光悄无声息的流逝,像我乏味的人生没有桨,让我平静下来。
我不再说话,也松开了耳上的手,点击word图标,盯着白花花的屏幕,开始打字。
值夜,窗外一阵小风送来,无端翻开了我窗台上的本子,露出一截文字,端正的小楷:
『譬如群鹿为渴所逼,见春时焰而作水想,迷乱驰趣,不知非水。』
2017.10.30(2)
她与我完全不一样。
我长得阴郁,她长得明艳。
我体型庞大,她身姿袅娜。
我卑怯狭隘,她爽朗大方。
她是天上的仙,我是地上的奴。
……
半个小时过去,我把满屏的文字delete。
尽是垃圾。
我脑子里全是她的样子。
是羡慕么?是嫉妒么?是哀伤是焦急以及怒火中烧?是侥幸是逃脱以及无地自容?
我不明。
总之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秋医生嘱咐我少要熬夜。
对,我该去睡觉了。
睡觉!
睡觉就像放屁。
有的人坦坦荡荡,该出声儿出声儿,该有味儿有味儿,事后一切如旧,连偶有微澜也算不上。
而有的人费尽心思隐藏,生怕有所亏欠,熬到最后实在憋不住了,恶果便如山呼海啸汹涌而来。
我是后者,正在自食恶果。
辗转难眠。
记得我第一次夜不能寐的时候,我整夜开着电视,放《武林外传》。
那些画面和声音,仿佛就在我的身边,让夜晚热闹而充实。
我喜欢看电视,倒不全是因为生性懒惰,更多的是因为,我看电视的时候容易产生情绪,会哭,会笑,会感觉到痛苦和满足,会比较像个人。
同福客栈的掌柜伙计们,我观看他们,观看他们远在天边却又近乎生活的喜怒哀乐,直至耗尽我的所有气力,然后,我也就不知不觉跌入梦乡。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段时间,我的每个夜晚都顺畅地熬过,可我的身体却越来越虚弱,无论白天黑夜,我都没有一刻是精力充沛的。
后来我唯一的一点良心开始作用,在良心的驱使下,我开始偏袒我自己。我开始偏袒我早已浑浊不堪的眼睛,偏袒我日渐疼痛的脊背,偏袒我终日疲累的神经。我开始戒掉电视。
夜晚降临,我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耳边响着低低的男人的声音,随意为我念一首我从未听过的诗句:
One shade the more, one ray the less,
Had half impaired the nameless grace.
Which wa/ves in every ra/ven tress,
Or softly lightens o\'er her face;
Where thoughts serenely sweet express.
——《She Walks in Beauty》
播放器里,他的口吻,像是一个风度翩翩的长者,最接近一个大学教授。他不常西装革履,他穿很随意的t恤去晒午后的太阳,金色的阳光把他的满头白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他读诗时,会戴上他阅尽世事的金丝眼镜。从他口中流淌而出的,是岁月浸染过的,不可救药的浪漫。
而你不会纠结,自己是否出现在他的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