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宫眨了眨眼睛,挪开视线,不再看向月亮,盯着身侧不远处的紫玉兰花说:“我既然必须得和你在一个身体里一段时间,那想要了解了解你也不为过吧?”
“十八岁之前……”楚澶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又说:“八岁之前在乞讨,八岁之后跟着一些年纪大的做过市井流氓,又过了几年他们被官府抓了,我跑了,然后碰见了我师父,学了几年武,他便去世了。”
柳玉宫垂了垂眼眸,难怪他说他是个活得粗糙的人,她忽而勾起嘴角笑了笑说:“那你的人生还当真是精彩啊。”
“精彩什么啊,这不还是死了吗?”楚澶说完这话,两人都安静了会儿。
柳玉宫抿了抿嘴,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儿,她似乎是能感觉得到楚澶的悲伤,可他的悲伤又没有那么强烈。
柳玉宫说:“我小时是很喜欢习武的,还想当女侠呢。”
“是吗?”
柳玉宫深吸一口气,然后道:“我爹以前很支持我,虽说我从小身体不好,但他却不把我当个病恹恹的小姐看待,他教我扎过马步,还给我刻了一把木剑,告诉我,我柳家以剑法闻名江湖,以后若要学武,不可以丢掉柳家剑,只是他过世后我就没再碰过武术了。”
“怎么?怕睹物思人啊?”楚澶低声笑了笑。
柳玉宫的脸色一变,随后摇了摇头说:“不是,是公孙瑶到我家来找我姐姐玩儿,看见我在练剑,笑话我不伦不类,还说我这辈子也不会在武学上有所作为,我的手提不起剑,只配用来绣花。”
当时的公孙瑶已经十岁出头,生在武林世家,自然学了不少本事,而柳玉宫的身体素来不好,练完剑出一身汗之后还得去吃药,公孙瑶看见了她,出言讽刺了她。
若非公孙末,她这辈子都对公孙家没什么好感。
“所以你就妥协了?”楚澶嗤了一声:“你是不是傻?”
柳玉宫:“……”
楚澶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些许无奈与无语,柳玉宫听着,突然也觉得好笑。她当初的确是年龄太小,也太傻太单纯了,别人的几句话就能左右她的想法,把父亲从小的教导丢到了一边,因为这虚弱的身体而放弃习武,甚至不让别人在自己面前提起习武二字。
说到底,无非就是懦弱无能而已。
“小姐!”芹花的声音突然出现,她手中端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坛女儿红,还有两盘碟,酱鸭头和煮花生都买回来了。
芹花刚入院子,便看见柳玉宫扶着靠椅的扶手弯腰在笑,也不知道一个人究竟想到了什么好笑的,笑着笑着居然抬起袖子擦起眼泪来了。
芹花不明白,于是踌躇不前,就在这时,柳玉宫抬头朝她看了一眼,嘴角的笑容没收敛,眼里却没有笑意,那张漂亮带着些许妖艳的脸在月光下仿佛月仙,眉头微展,开口说了句:“都拿来了?端个小桌放在我跟前,然后你便出去吧,我今天晚上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芹花将东西全都摆置好了,退到了拱门旁,心里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开口说:“小姐,芹花就在外院等着,您少喝些,别伤了身体。”
柳玉宫嗯了一声,对她挥了挥手,芹花走后,她才从盘子里拿了一粒煮花生,壳子一捏就开,里面的花生煮得发白,肥圆两粒。
楚澶问她:“你想习武吗?”
柳玉宫捏了一粒放在嘴里,嚼着说:“这不正在学吗?”
楚澶啧了一声,声音稍微大了点儿,开口问她:“柳玉宫!现在是我,楚澶,问你,你想习武吗?”
柳玉宫捏着花生粒顿了顿,抬起眼眸朝前看了一眼,看见了月光照在自己身上投在地面的影子,她知道这影子之中是两个人的姿势交叠而成的。
“你若想习武,我可以在投胎转世之前把我的毕生所学都教给你,你若不想学,我也省得费这个劲,自己用你身体练也行。”楚澶说到这儿,便捏了捏手里的花生,花生因为煮过所以很软,稍微一捏就容易从中裂开。
然而这么一个脆弱煮过的软熟花生,在楚澶用柳玉宫的手用力往外一掷时,打在了紫玉兰花树的一根枝丫上,直接将一朵花的花茎折断,完整的花落在了地上,一瓣也没散开。
柳玉宫睁圆了眼睛愣了愣,将嘴里的花生给吞了下去这才说:“我好厉害啊……”说完,她抬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不对,你好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