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据叶臻所说,当初程杉获知真相的直接原因是谈美晴的介入。
那么她当初到底用了多么极端的手段来对付程杉,才导致程杉再度崩溃……南荣邺觉得以自己对谈美晴的了解,情况可能不太乐观。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
出乎南荣邺预料的是,程杉对着疾言厉色的谈美晴毫不畏惧。
她甚至面带讥诮,向前走了一步。
“第一,是你儿子上赶着来找的我,也是我看不上的他。”
“第二,论手段卑鄙,谁又比得上你们母子?你逼走了在叶家正大光明出生的程见溪,叶臻又恬不知耻地欺骗自己亲弟弟的女朋友。就依这样的品性、行为,你到底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指责我?”
她说这些的时候,背挺得笔直,没有半分软弱,一副气势凌人的样子。
南荣邺心底发凉,明白程杉将这一番话说出口,是在绝自己的后路。
或许刚刚自己那些话已经让她对从前的事心存疑惑,或许她本来和叶臻还有继续相处的余地。
但经过谈美晴这么一闹,她和叶臻是真的彻底没有可能了。
谈美晴气得发抖,她没想到程杉和从前完全不同了。
距离她上一次见到程杉,已经过去了三年,那时候这个小姑娘看向自己的目光还是怯生生的,自己没说几句话她就要哭——哪里敢这样顶撞自己?
可偏偏程杉所说的都是事实,她无从反驳,只能抬手还击。
程杉不像刚才毫无准备,她伸手直接抓住了谈美晴的右手腕。
程杉是受过射箭训练的人,她手上的力道一点也不小,谈美晴动弹不得,疾呼道:“你放手!你这个疯子!”
“我可不像你这样野蛮。”
程杉冷哼一声,将她松开。
“谈美晴,我告诉你,我不欠你们叶家的任何人,也不打算跟你这样的人沾亲带故。你少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你、你……”
谈美晴一口气堵上来,什么话都说不出,她用手按住心口,大口呼着气。
程杉面无表情,可是心尖发颤——她全部的意志力都用来维持面上的平静了。
但这是值得的。
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程见溪,她也绝对不能被这个女人羞辱。
程杉心念俱灰,她知道今天之后,自己和叶臻都走到了再也无可转圜的境地里。
什么都结束了。
结束了也好,也许她还能重新来过。
虽然这具身躯已经伤痕累累,魂魄也残破不堪,但程杉仍然心存一丝乐观的侥幸。
程杉偏头看了一旁的叶慕和南荣邺一眼,余光落在他们身后始终亮着红灯的手术室大门上。
她已经想好了告别词。
可就在她预备开口的那一刹,谈美晴幽幽的声音在走廊中响起。
“我就不该救你。”
谈美晴实在气到了极致,没有人敢这么挑战她的骄傲和威严。
她忘了自己和叶臻的约定,也忘了所有的底线。
她咬牙切齿道——
“你这个魔鬼!你就该死在四年前的意大利,你就该被那帮鬼佬轮|奸而死!”
一时间,天地都安静了。
医院廊顶的白炽灯光好似吞噬了周遭一切画面和声音,程杉觉得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耀目的白,晃得她头晕目眩。
程杉双目圆睁,身体好像失去动力的机器,一点一点停止运作。意识自行封闭,所有的内部零件都宣告罢工。
程杉努力地抵抗着身体内部久违的溃散感。
她在白日里陷入一片虚空,里面充斥着她不熟悉的景致和声音。
但很快,久违的梦中画面浮现在脑中。
程杉想起在哥本哈根,她梦见自己赤身裸体,走在迷雾森林里。
她看见了撒旦的塑像。
撒旦全身披就猩红刺目的劣质颜料,生|殖|器官丑陋而嚣张地立着。
她脚边荆棘丛生,张扬腾起,交错织就一张浓黑的荆棘网,将她缚在其中。荆条裹上她的脖颈,以锐利的刺楔进她的血管里,想要放干她的血。
而后,她就成了魇。
程杉脑中有什么砰然炸裂,梦里的声音穿越到了现实之中,在她耳边回荡,挥之不去。
“魇是人死以后,不记得自己已经死了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