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荣邺看得出来程杉的不自在,他也早从叶慕那里听说过这个“天赋型”摄影师并不擅长和人打交道。
“谢谢。”程杉礼貌道:“我也来过几次。”
南荣邺啊了一声,说:“我都忘了,你曾经环游全球。”
倒也不算,只是前年的摄影展之后,她拿到一笔丰厚的报酬。
程杉没有买房买车的刚需,所以送自己一场富足的流浪。
南荣邺最擅长和人尬聊,接着问程杉:“最喜欢哪个国家?”
“意大利。”
程杉实话实说。
南荣邺扬起一边眉梢,似乎对她这个答案颇有兴趣。
“哦?因为是欧洲历史古国,文艺复兴的发源地?”
程杉的神情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
“不,只是因为熟悉。”
第一次踏足那片土地,就觉得熟悉。
不管是西西里神殿之谷的赤色古希腊神殿遗迹、圣吉米尼亚诺中风格粗糙厚重的罗曼式石塔,还是锡耶纳田野广场每天的公开弥撒,她都觉得亲近。
但这亲近中,竟然深藏她难以名状的胆怯。
程杉有时候自嘲,会觉得自己过于敏感矫情,被外界夸几句就真拿自己当一个“脱离世俗”的艺术家了么。
可情绪真实存在。
如果人真的有前世,最后程杉在心里下结论,也许自己就死在那片土地上。
“你在那里居住过?”南荣邺忍不住问。
程杉迟疑地摇头。
“只能算是旅行,最长也不过半个多月,游客式的走马观花罢了。”
“我倒有个朋友,曾经定居在意大利很多年。”
南荣邺再次顺利地接上她的话头。
“他在佛罗伦萨开了公司,也常住在南部的一个小镇上——那里人少,整个镇子的居民都很友爱。”
程杉点头表示理解。
她也曾途径这样邻里关系融洽的小镇,作为一个旁观者,她都会因为那里的风土人情而深受感动,连带着拍出来的照片也充满生气。
看见程杉表情柔和下来,南荣邺知道这个话题可以继续,便兴致勃勃道——
“甚至时间长了,邻居都会给他送花。”
程杉诧异道:“你那位朋友这么受欢迎吗?”
“不是你理解的‘送’。是嫌他不懂浪漫,工作又忙,让他送给女朋友。”
南荣邺说:“那是个开花店的老奶奶,每天都拣最新鲜的花束,放在他们家阳台上。有时候还放一张小卡片。假装这是我朋友委托她送的花。”
程杉脑补了相关场景,忍不住微笑,说:“听上去真不错,那他们现在呢?”
“现在啊……”
南荣邺没有直说,转而道:“我那位朋友你也认识的,他现在回国了。”
程杉诧异地扬眉:“你说的是——”
“我这个朋友,就是叶臻。”
南荣邺说:“一直到大学前,我们都是同学。我和他还有叶慕关系很好,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程杉没想到南荣邺和叶家兄妹还有这一层关系,不过讶异之余也觉得合情合理。
如果不是交情至深,叶慕怎么能轻易撬动在业内做得风生水起的南荣邺呢。
程杉八卦心渐起,其实还想问叶臻女朋友的事,可话没到嘴边就被她吞了回去——关系这么生疏,打听别人家私事总归不好。
有这么一个愉快的插曲,南荣邺和程杉交流起来尴尬感减轻很多。
他渐渐发现,尽管程杉不擅长主动找话题聊天,但她愿意倾听,给出的反馈也得当不逾矩,有时候甚至叫人眼前一亮。
这是个聪明人,南荣邺在心里说。
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点到即止,彼此都心领神会。
******
毛里求斯之行非常顺利。
他们去的时节,正赶上毛里求斯连天的阳光普照。除却水下摄影的照片,金色的沙滩、湛蓝的海面、碧绿的蔗田都被程杉一一纳入相机。
那几天程杉心情一直不错。
南荣邺是一个优秀的同伴,既不对她的分内工作指手画脚,也会在程杉需要的时候给一点合理的建议,甚至在不可避免的场合下共进晚餐时,能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宜人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