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医生解释给她听。
“叶臻现在的情况属于纯言语障碍,也就是构音障碍,主要是口语表达所需的神经肌肉装置病变,从而出现发音异常,构音不清的症状,但患者并无听理解障碍,所以不属于失语。”
程杉说:“你的意思是,叶臻是可以尝试发音训练的。”
“如果他愿意,自然是可以的。”肖医生低声说。
程杉敏锐地觉察出她这话的重点,重复道:“如果他愿意?你的意思是,叶臻不配合?”
她刚刚才说叶臻是最自律的病人,可现在又意指他不愿意进行恢复训练。
肖医生苦笑,说:“我已经劝过他很多次,但这是阿臻自己的选择。尽管很遗憾,可我尊重他的决定。”
程杉有些急迫,她快速道:“叶臻能熟练地用五笔法打字,甚至自学几国的手语,他的身边总有各类与人交流的电子设备。我的意思是……他做了最大的努力,来让自己看上去和正常人一样可以同别人相处。这样的人,怎么会甘愿放弃恢复说话的机会?”
肖医生淡声道:“这也是我不能理解的。如果换作别人,遇到这样的事,可能会感到焦虑崩溃。可是阿臻一直以来,对自己不能说清楚话这件事,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在意,他接受得很坦然。甚至,默认自己完全处于失语的状态。”
他在主观意愿上选择了不再开口,就算是再好的医生,也没有办法为他治疗。
“太可惜了。”程杉低声说,“他的声音很好听。”
如果能开口说,那该是一把迷人的嗓子。
这句话让肖医生无比讶异,她看向程杉,脱口道:“他对你说过话?”
程杉摇头:“不算,他只发过嗯这一个音节。”
“程小姐。”
肖医生听了她的话,眼中闪过一些别样的情绪,她坐直身子,正视程杉。
“阿臻对治疗的抗拒,完完全全是心理因素。我和他的母亲沟通过这件事,她非常希望叶臻能走出来,可是我们一直以来也没有找到很好的突破口。”
程杉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恳切,一时发懵:“你的意思是……”
“他从不肯向我们任何人开口,所以我甚至无法获知他具体属于哪一类构音障碍,更别谈制定详细的治疗方案了。”肖医生意有所指,道,“但是你,你让他对你开口了。”
“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我苦苦寻找了很久的问题的症结,很可能就在你身上。肖医生在心里说。
但她并没有直言,只是说:“说明你是阿臻的贵人。如果你能配合我,帮助他主动从对说话的抗拒里走出来,我想所有人都会感激你。”
可程杉并不需要他们的感激。
肖医生的目光之中盛满期待与请求,但仍然给程杉留选择的余地:“放心,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来给你施加压力。”
如果她强制性地要求程杉配合,程杉反而能毫无心理负担地拒绝。
可是肖医生这么说,程杉却犹豫了。
她低语:“我自己这样的状态,要怎么帮他?”
肖医生没有听清:“程小姐,你说什么?如果你有什么顾虑,大可以提出来。”
叶臻对自己无条件的关怀照料,从来也没有任何顾虑。她理应回报他。
程杉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她心中的天平在慢慢倾斜。
而且,他是程见溪的哥哥。
“好,我可以帮他。”程杉微微垂头,听见自己说,“作为交换,有一件事情,我希望你能答应我。”
肖医生心里微微一愣,很快就明白过来,程杉和叶臻并不是她所以为的那种关系。
“只要我能办得到,你说。”
“我不希望叶臻的妈妈知道我的存在。”程杉低声说,“如果未来叶臻的状况有所好转,她不可避免地知道了,也请你不要告诉她我的名字。”
肖医生没有追问原因,她仅仅是思索了一会儿,便答应了程杉。
程杉在肖医生走后,去了一趟叶臻的书房,从他的书架上取走了两本介绍中国手语的书。
手语严格说起来,也算是一门全新的语言。程杉毫无基础,也没有任何“语境”,学起来自然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