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倾负一指流砂_作者:束姳(10)

2019-01-03 束姳

  “交代?”颜白冷声喝道,一根金针擦着来人颈项飞过,“这可好?”

  那人抬手抚着沁血的脖颈,忙弓了腰,筹措片刻,又道,“外间传闻,颜墨已死,颜白已废,婆婆……”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颜墨死了,刀神还在!”颜白冷声回道,信手捏了朵钩吻掷去,“此花碾汁,服下必死。”那声音若寒冬冽风,刮的耳膜生疼。来人唯唯诺诺应了一句,自袖中取了方巾,贴身收好,慌不择路的逃了。颜白望着隐去的身影,那人佩刀上一个金字熠熠生辉,难不成是朝廷内的人,欲杀皇上的人会是宫里的人?还是说得是另外的事?

  半月已过,外界没有丝毫消息传回来,颜白松了口气,想来那人要杀的不是什么显赫之人,要不就凭钩吻草的名声,定是传的风风雨雨了。残阳西斜,玄衣竟来了,过了荒林,闯了木芙蓉,端直的跪在青石墙前,一双魅惑的眸子满是血丝,凌碎的衣角下隐见血痕,肩上裸着血淋淋的爪印,她伏在地上凄道,“婆婆,玄衣自知有罪,愿以余生侍奉婆婆,望婆婆就玄衣夫君一命。”

  颜白推门出来,看见她手上捏着半截钩吻,面上并未有任何动容,“钩吻的毒,药石难回。”

  玄衣猛地慌了神,兀自攥了衣袖,跪着向前挪了几步,扯着颜白的长衫恳求,“师妹,王爷怎么也是照料过你的,婆婆那般疼你,你去求求可好!”

  颜白摇头,“师姐,钩吻的毒是解不了的!倒是你那每日必犯得奇毒,却是解得,你此来恐是为此吧!”

  钩吻之毒,断没有可缓和之物,服下当场便是必死的,怎的可能还要她跋山涉水前来。燕璃玥,哼,怕是死的也不会是他,没有彩鹊引路,玄衣断不能活着走到鬼面暮花庄,前些时日那人怕是来探路的!想到这颜白双目一凛,若是如此,就没有什么佣金交易,玄衣岂不猜到婆婆不在鬼面暮花庄!

  一念至此,颜白甩开玄衣的手,转身合上满目蔷薇。坐在镂花的窗子前,颜白微微安心,她知道玄衣断不敢进来的,她能过的荒林过的芙蓉阵便是极限,纵使她有千军,想进这鬼面暮花庄也是妄想。婆婆去世前将庄子给了颜白,这鬼面暮花庄她也才算哪里都去的。只是玄衣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她的毒?

  翌日正午,玄衣发起疯来,挥剑斩断满目蔷薇,厚厚的青石上烙下她凌乱的剑痕,翻飞的花瓣落在她蓝色的长裙上,散乱的黑丝上。脱了力,颤着筛栗般身体喊饶命,拔下鬓上的金簪一下下刺自己的手臂,终于抽着身子倒在地上,那曳地的长裙铺在身下,她像只困兽缩成一团。颜白心里揪着疼,见她没了声息,蹙着黛眉,正欲提步前去,正巧彩鹊扑棱棱跌进窗来。

  她一惊,疾步上前捧起来,见这小东西一只翅膀几欲折断,血浸透羽身,断是活不成了!

  神色一沉,定是有人攻上山来了,玄衣定是料定婆婆不在鬼面暮花庄,若刚才出去怕是有死无生了!

  敛了脸上神色,将彩鹊揣在怀里,取一盏紫竹绢灯,青蔷剑握在手里闪身进了密室,开了所有机关,从九曲暗道里出来便是茫茫雪雾灵山,带着挥毫泼墨的洒脱,重峦出花的层层叠叠,饱满的映在眼眸里。葱茏间,山巅盛着一重一重的金灯,这是它们入冬前最后的盛宴,美的像华丽的画。

  轻雾拂在脸上,霏霏细雨般沁入肌理,颜白束紧长衫,望着半山腰腾起的漫天烟火,极地寒冰的眸子攸得红了。她到底是小觑了玄衣,这般心狠手辣的毫不拖泥带水才是她的风格。从未想过,世间最诡秘莫测的鬼面暮花庄便这样付之一炬了……这倒是攻破那一幢幢铁黎木建筑的绝佳妙计,倒不知铁黎木下园子里那些翻着火浪的琪花瑶草会是怎样决裂的样子!

  寻了隐在渺渺轻雾里的浮桥,这浮桥是通往山巅的唯一通道,悬在千米绝渊之上。颜白缓缓行过,青葱长衫飘渺似云,隐隐浮在重重迷雾里,只一头青丝,一双晶瞳黑得发亮。在彼端斩断铁索,面前便是一道天然天堅。席地坐在崖边,和着秋风里橙红赤霞的金灯,捏着怀里的凤尾竹箫,悲凉的“呜”声迎风起势,翻滚着袭下山去。

  呜咽了半日,阴云残月,飘起了薄雨霏霏。翌日正午,山上的雾淡了,葱茏的翠杉见涌起汩汩的雾气,玄衣提了盏细木骨绢灯,端端的八角,绘着些看不真切的图案,着着身深蓝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妖娆的白花,裙幅折褶拖曳在地,掩在薄雾里腾了云一般。从暗道里出来,站在对岸,笑出一番娇媚无骨入艳三分的姿态,挑着眉眼看她,“不枉婆婆疼你,你此番为她守陵一世,也算尽了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