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应。
“你今天，是不是很难过。”
程杉的目光没有焦距，更别提回答他的话。
叶臻想了想，又说：“今天你不管听到他们对你说了什么，都不是真的。程见溪这一生，爱且只爱过你一个人。”
程杉依旧无动于衷。
叶臻轻轻叹了口气：“对不起。”
程杉的脚趾微微向内勾了勾。叶臻以为她有了回应，可后者表情依旧毫无波澜。
他伸手碰了碰她的脚，触感冰凉。叶臻张开手掌，将她的两只脚握在两手手心里焐着。
程杉没有丝毫反抗，似乎意识已经完全放弃了对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屋子里很静，但和他这些年所习惯的独居的安静很不同。
这种安静不会让他迫切地想要开始工作、打开音响或是找一点其他的事情做。
这种安静不会让人觉得孤独。
叶臻想，可能是气味、温度都不一样了。
厨房里的热水开了，水壶的自动开关“吧嗒”一声跳掉，壶口喷出的高温水蒸气很快遇冷液化，在玻璃门上形成一层水雾。
可是叶臻根本没有注意到。
“你放心吧。”
不知过了多久，叶臻开口道。他的声音很低，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包括我自己。”
……
叶臻去洗手间收拾，然后打了水给程杉洗脸。
他从没照顾过谁，做这些细致的活几乎无从下手，洗脸的时候程杉的头发几乎糊了满脸。
叶臻一手握着她的头发，另一只手却没办法完成其他动作。
没辙，他只好小跑进房间，打开电脑，在谷歌搜索栏里键入“扎马尾视频”。
足足观摩了两遍，叶臻才绕去程杉卧室，找来一根头绳，打算学着视频里的样子给她把头发绑起来。
他很快碰了壁。
叶臻发现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几个动作，自己做起来简直像是个智障。
这不是数学题，不是射箭比赛，不是商业项目，这太难了。
叶臻耐着性子认真实践了三次，成功把程杉的一头乱发变成一头藏着头绳的乱发。
唯一的好处是，乱归乱，脸上的碎发都被呼噜到后头去了，主要矛盾算是已经暂时解决。
很快，新的问题又来到眼前。
程杉化妆了。脸上倒还好，叶臻拿了洗面奶来，洗完还算干净。可是他对着程杉单边眼睛的那一条黑色眼线犯了难。
毛巾擦了好几遍，程杉眼周一圈的细嫩皮肤都蹭红了，眼睫毛掉了几根，那眼线还是□□依旧。
叶臻只好放下毛巾，再次上网去查卸妆攻略，对照视频找来棉签、化妆棉和卸妆水，一点点帮她卸了妆。
经历“扎马尾”、“卸妆”之后，程杉的脸看上去更惨了。
她不哭不闹，叶臻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弄疼她，可看她现在的模样，真不像是被好好对待过的。叶臻端详了她一会儿，突然对自己的个人能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看上去无脑简单可是他却做不好的小事。
他有点沮丧：“我不是故意的。”
程杉面无表情地看着地板。
叶臻歉疚心起，想起程杉曾说过的一系列“歪理”，突然伸手抱了抱她。
……
时间差不多了，叶臻把放温了的水端来给程杉喝药。
程杉根本无法自主吞咽，喂进去的水顺着嘴角直接流了下去，濡湿了胸前的衣服。
叶臻皱着脸想了一会儿，自己先含了一口水，半跪在她面前，却在凑上前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停住了。
他慢慢把水吞下去。为自己的这个想法而感到不齿。
叶臻重新拿了药，轻轻抠开程杉的嘴巴，把药片塞进去，又将她的身子微微倾斜靠在自己胸口，抬起她的下巴，拿了温水往里面一点一点地灌。
药片是进去了，最后一口水却呛到了她，程杉痛苦咳嗽起来，眼中生理性地蓄起泪水。
叶臻紧紧抿着唇，生平第一次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笨拙。
他说：“我很糟吧。”
程杉慢慢止住咳声，眼眶的泪水多得满溢出来。
叶臻抬手拭过她的脸颊。
“如果是程见溪，一定能照顾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