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恐惧型依恋人格的焦虑感、回避感都非常高。
黑咖啡端上来,叶臻端起来喝了一口,浓郁的苦涩顿时充满整个口腔,他被迫集中注意力于程杉这个更加棘手的“项目”。
他深深呼吸,声音低了一度:“你说。”
“催眠治疗确实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乔恩说,“但是它不适合现在的程杉。在全面评估过她的心理状态之后,我的个人意见是,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我们不该使用这样毁灭式的治疗方案。”
叶臻:“你的意思是,强制让她忘记程见溪,对她来说会是一个毁灭式的打击?”
乔恩斟酌字句:“你可以这么理解。削弱程见溪的存在感或许会减轻她的焦虑,但作为平衡,她的回避感会大大增强,有很大概率会变得极度冷漠、孤僻。我想,这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结果。”
“那就这么骗她?”叶臻皱眉,“我不可能永远扮演程见溪。”
“不会很久。”乔恩立刻说,“你和程见溪的个性与行为轨迹完全不同,程杉在经历过最初的自欺之后,会发现这些差异,她会产生自我矛盾,并且慢慢进入一个冷静期。”
“然后再告诉她,程见溪已经去世了么。”
“可能会出现两个后果。”
乔恩说:“其一,最理想的结果是,程杉在意识到你们的大不相同之后,她自己能够慢慢走出来,记起程见溪已经不在,接受现实;其二,程杉会和这个‘程见溪’分手。”
叶臻听见后一种情况的时候,眉头不自觉地扬起。
他说:“你是说,她会因为不喜欢我这个‘程见溪’,而跟我分手?”
乔恩:“是的,有这种可能。如果她执意不肯相信程见溪已死,但又无法接受性格迥异的你,那么程杉的意识或许会更倾向于经历一场失恋。”
杯子里的咖啡已经凉透,叶臻思索了很久才答复乔恩。
“好,我会配合。”
叶臻离开咖啡馆,驱车三小时前往小镇。
9月,漫山的向日葵成熟饱满,蜿蜒的白色公路爬坡上坎,攘开金黄的原野。
位于山坡之上的古镇是托斯卡纳平原上的一颗明珠,石头与葡萄酒是这颗明珠的灵魂。
程杉和乔恩住在长坡的尽头,车辆无法直达。叶臻把车停在小镇地下停车库里,步行而出,拾阶而上。
午间的艳阳让空气变得干燥温热,石料组建而成的高大建筑却遮阴避阳,山林来风徐徐,糅杂着附近酒庄的葡萄香气和农庄的玫瑰芬芳,似能一点点抚平人心上的芥蒂。
叶臻路过家庭旅馆、工艺品商店、画室、咖啡馆、餐厅以及住宅,被两只追逐打闹的布偶猫绊住脚步。他半蹲下来,刚伸出手,其中一只海豹色的猫咪便凑了过来,以脸颊蹭了蹭叶臻的食指,又打了个慵懒的呵欠。
“Le Foche.”
他动动手指,轻轻搔了搔猫咪下巴,唤她的名字:“你还记得我。”
“她可聪明着呢。”
说话的人是一旁花店的老板兼花艺师,63岁的安吉洛夫人。保养得当的金色头发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她穿着碎花布裙,用意大利语和叶臻打招呼。
“Hazel,你又来看Picea?”
Picea意为云杉,是中国特有树种,也是安吉洛夫人最喜欢的植物之一,这个名字则是安吉洛夫人给程杉起的昵称。与之相匹配,她也给叶臻起名为Hazel(榛木),尽管叶臻同她解释过榛与臻的区别。
程杉在这里住下以后,安吉洛夫人认定她是叶臻的女朋友。可从没见叶臻给程杉送花,便嗔怪他不懂得浪漫,屡次暗示他在此方面还需不懈努力。
“今天有季节限定的花篮。”
安吉洛夫人从店里转出来,手里提着一只精巧的花篮。
“水仙百合、楼兰玫瑰、洋桔梗、重瓣孔雀草、夜莺、香石竹、千代兰和大叶尤加利!亲和、优雅、自然,最适合你的Picea公主!”
安吉洛夫人对花有执念。她年轻的时候和丈夫生活在翁布里亚的斯佩罗小镇,那是一座名副其实的鲜花小镇。如今寡居于此,鲜花依旧是她回甘一生的甜蜜。
叶臻不忍拂她的好意,付了钱提走花篮。
他走上长坡,经过一座颇有年份的吊桥,一路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