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乡政府找到安置点,再一路不停歇地往山上赶,只想早点确认她是否安全。
刚刚在村口,看到在矮墙边玩弄树叶的她时,因为隔得远,并没看清楚脸,但是他知道,那肯定就是她,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安定下来了。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加快脚步奔向她,却没想到这小院背后的山坡也在悄悄滑落,一排山石混着泥土在雨水的冲刷下,裹挟着树木,正汩汩往下冲,一瞬间,就淹没了小院右后侧的民房,直冲向小院矮墙而去。
当他惊觉是山体滑坡时,他还离她百米之外,赶不及救她,他只能大喊提醒。
她转身,却在他还没看清她的脸时,她又倒下了。
就在他面前,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一片山石淹没了。
那一瞬间,顾今白的心脏猛地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慌张攫住,一种翻江倒海的窒息感淹没了他整个人。
痛楚像是拉满的弓,再也支撑不住更多的重量,爆开在他的体内,“念念。”
男人明明用尽全力嘶吼出声,可那声音却莫名地像濒临绝境的小兽,带着心如死灰的沉寂,让人顿生悲哀。
乔毅体力有限,早已落在顾今白背后很长的距离,此时,听到安静的山里传来顾今白的吼叫声,顿觉不妙,咬着牙,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起来……
陈队长和毛爷爷将最后一头猪安置后,听到声音,匆匆跑到前院,才发现山体滑坡,邻居的房屋已经被泥土掩埋,变成一地砂石碎瓦,毛家小院一侧的矮墙也已经冲毁,大半个小院都被冲毁了,遍地破碎狼藉。
毛爷爷看着眼前的景象早已经呆住了,一想起刚刚自己还在这边赶猪,还是心有余悸。幸好这山体是从侧边垮塌下来的,要不然别说这个小院不保了,连他们人都要被掩埋。
陈队长怔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童言呢,童言刚刚就站在那里吧。”
陈队长彻底心慌了,大步冲向矮墙边,蹲下来拼命地拨开泥土,试图找到童言:“童言,童言,你听得到吗?”
他手上的动作不停,可声音却颤抖得厉害。明明刚刚还在这院里跑着叫着的姑娘,怎么一下就不见了。
见状,毛爷爷也赶紧帮忙。
没过一会,一个男人冲过来,直直跪在两人不远处,徒手一层层地拨开泥土和瓦砾。
顾今白的心里煎熬着,但是手上的动作很快,好几次被锋利的瓦砾划伤了,也顾不得痛疼,只一个劲地往深处刨泥土,嘴上不停地叫着:“念念,念念。”
乔毅赶到的时候,就看到顾今白他们三个人蹲在泥石碎瓦中刨泥土,难道是童言被埋了。
他看着顾今白,五官还是寻常的五官,却好似被一层看不见的阴霾遮蔽,棱角分明的脸廓,起承转合间往外渗透着令人心凉的冷厉与寂寥。尤其是那双眼睛,平日里黑白如水墨晕染着宣纸,此时此刻,却猩红得如同一头即将暴走崩溃的野兽。
他也不敢多问,直接上手帮忙。
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找到童言。
顾今白的耐心静静被耗尽,仿佛有一只手将他的血肉从骨头上狠狠撕裂,他痛,痛得要晕过去了,可是,他的念念还没找到。
天知道,和她分别的这些日子,他有多想念她,想念那个小女人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样子,想念她酣畅淋漓的笑容,想念她甜甜糯糯地在他耳边念叨:“小白小白。”
这么简短的几日分别,却让他再次尝过了三年前那种思念极致的感觉。他数次打她电话,不通,只能改发短信。那天晚上,他发了一条晚安的短信给她,一晚上醒来七次看手机。就是那种可怕的朦朦胧胧的意识,梦里都梦到她好像给自己回信息了,然后意识带着他从梦境里挣扎起来去翻看手机。
念念,你看,我对你的思念已经深入骨髓,竟连梦境都不愿放过,你不会希望我日后天天不得安睡吧。
所以,念念,你在哪里,快点让我找到你。
我现在,迫切地想要见到你。
“顾总,找到了找到了,童言在这里了。”终于,在顾今白濒临奔溃时,乔毅的声音带给他一丝希望。
顾今白几乎是跪爬到乔毅身边,从瓦砾里小心地抱出童言,入目的就是她一张毫无生气的脸,眼睛紧闭,全身满是泥土。
看到她的那一下,他的心稍安了,可是下一秒,当他触到她没有起伏的胸膛时,仿佛又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了他的心脏,用力拉扯,直到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