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了功力的南宫策耳力自然也非常人,他听得那周彦昌满是不解的问――“那人眉眼怎么瞧着有点像五娃子,你看那人的身上的布料,好像还是苏州的如意锦,多好的布料啊,指不定这是五娃子发达了,现在来找我们了!”
他也听到周家的气吼吼的道,“就算他是又怎样?你没看到他的手么?糙的!真有钱了会是这样?真是穿上好的也掩不住他的穷酸本性!就算真富贵了估计要么也是给人办事,要么就是一介武夫,还是守着恪儿好,虽然现在他只是一个县令,但这是肚里有墨水的,我们多教教他,指不定哪天就能飞黄腾达……”
这些话里间或的还夹杂着一些周彦昌恍然大悟般的感叹。他们说话的声音渐渐的远去,南宫策只愣在当地,两条腿似有千钧重,一点也抬不起来。
郁念云一直躲在暗处观察这里的一举一动,周家两口子的对话本来也就没有怎么遮掩,她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
由此可见,这二人还真是南宫策的父母了。
郁念云心里有些不好受――这般势利的父母,自己还真是第一次见!
尤其是想到之前,南宫策之前想找到他们的心情有多强烈,现在她就有多为南宫策感到不值!
“南宫策!”郁念云跑了出来想要安慰他,只是此刻的南宫策已然什么也不想听了。
他想一个人静静,想想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父母,想想自己的这趟寻亲路究竟值不值得,想想他这次寻亲,究竟是为了什么……
曾经有一度,南宫策是恨他们的。
他恨他们,给了自己生命,选择留下自己养老送终,却又让自己亲眼瞧见他们的残忍!
当年那些,当着自己的面,送出去的,一个个的鲜活的生命,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些年,很多记忆也已经模糊,不过还是有那么些细细碎碎的,孩童的哭声,就那么一直环绕在南宫策的睡梦中,挥之不去。
因而南宫策迷上了习武,只有无休止的习武能让自己忘掉这一切,忘掉那些哇哇的啼哭。
南宫策也是被他们卖掉的,他对小时候的记忆残缺不全,只记得一个细雨熹微的早晨,他听到母亲的屋里传来一声啼哭,少顷,有人颇为遗憾的说了声,“可惜,是个女孩。”
新生儿的诞生原本是件高兴的事,可是不久之后,那声啼哭突然就变了!
那哭声突地急促起来,一声声更像是呐喊,像控诉!可是这声音是那样的脆弱无力,随后渐渐的没了气力,没了……
南宫策记得那张叫做父亲的脸,他的脸在对着自己笑,他好像在为什么事情感到高兴,可是南宫策只看到了那个叫做父亲的人的手上倒垂着一个婴儿的死尸,那尸体身上的衣胞都还没除,血淋淋的,在这下着微雨的早晨,携着阵阵寒意,层层叠叠的包裹着幼小的南宫策,冷的彻骨!
不久之后,南宫策就再也没有看见自己的父母了。小小的南宫策看的多了,心里也知道自己是被卖了,和那些他曾经目送过的弟弟们一样,被送到人贩子的手里。然后南宫策就很幸运的碰到了自己现在的师父――冯老道人。后面的事也就渐渐的成了而今这样。
南宫策被“送走”的时候,也就四五岁左右的样子,对父母的记忆不多,因为常年都待在屋内,对家乡的记忆更是知之甚少,他只记得屋里那破落的大门,歪歪斜斜的,就算是关着也留了好大的缝,透过那缝,南宫策可以看见一抹抹,那抹抹绿色每天都在向他招呼,呼唤着他出去……出去……
我为什么要回来?我为什么要找他们?
南宫策问自己。
对了,为了证明。南宫策笑。
小时候单纯的以为让父母看到更有潜力,出息的自己,他们就会看中自己,也愿意听自己的话。
可是眨眼间十几年过去了,他已经忘了自己究竟想要证明些什么?是让他们知道抛弃了自己不是一个好的选择?现在看来并非如此,那个庄县令就是最好的例子。是证明只有自己还不离不弃?南宫策一直想着,你可以无情无义,但我不能背信弃义,叶落了总要归根。可是刚才他们的话――“武夫”“穷酸”这些词都如一把把刀子,狠狠地插在自己的心窝上!
南宫策感觉的出来,他们不想认自己,即便知道自己可能是他们的孩子。
呵,我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