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闹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惊醒了村口的一户人家,那个村民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口张望说:“谁呀?半夜不睡觉在干啥子?”
冯大富两口子唬了一大跳,他俩死也不敢声张,偷这么贵的东西要是被人抓住了,肯定要把他们送到派出所去判刑,他俩忍着痛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捂住伤口绕到后面的椰子树林里,一溜烟逃回了家。
“难道是贼?”那个村民忍不住嘀咕起来,他刚才明明听见动静了,心里还不放心就跑出来看,只见在清朗的月光下,压根就没有一个人影,他挠着头发觉得特别奇怪,走回家里去继续睡觉了。
冯大富两口子在小金手底下讨不到便宜,他俩也不敢去看医生,别人一看那伤口,肯定就知道了是咋回事儿,大富家的只好抓来几把草木灰洒在伤口上,胡乱地包扎起来,就躲在家里不敢出去见人。
他婆娘待在家里养伤,冯大富却跑到山外要去找牛兴盛,凭啥村里的人都过得那么好,就他家过得不好?要是大家都跟着他一起不好,把他们都拉进泥潭他心里才高兴。冯大富嘴里叼着一根草走在山路上,怀念起以前还是生产队的日子,那时候他每天只需要到田里点个卯,到了时间就回家去吃饭睡觉,等庄稼收割了就直接分粮食,啥事儿也不用他操心,那样的日子才算好呢,现在他过的是啥日子呀?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他常常在想,他为啥不出生在牛家村?他们的村长牛兴盛才最合他的胃口,牛兴盛经常跟他说起生产队的好处,他们村里以前有个劳改犯,被牛兴盛逼着撵走了,后来不得不去当个体户,在冯大富看来,牛兴盛这样的人,才是当村长的材料,他现在就想去问问牛兴盛,他以前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冯大富很快走出了龙岭,在公社前面拐进了一条岔路,再往前走上一段,就到了牛家村,这里背靠着龙岭,村民们都住着黄色的土房子,在田间地头,他们都穿着打补丁的破旧衣服,拖着瘦弱的身躯在地里耕种,满脸都是愁苦的神色,这才是乡下人该有的样子嘛,他村里那样的就是不像话。
冯大富很熟悉地找到村里最气派的房子,站在门口大喊:“牛老哥在吗?”
“谁找我?”这声音特别粗犷,好像硬生生地从铁皮纸上磨过去。
冯大富冲着里面喊:“是我,桃源村大富啊。”
“是你呀。”一个身形敦实的中年汉子打开了门,他看上去大概四十多岁,稍微有些黝黑,虚浮的脸上还长了两个大眼泡,他把头朝屋里一歪说:“进来里面说话,找我有啥事儿呀?”
冯大富还没坐下就开始诉苦:“牛老哥,你是不知道我过的是啥日子,桃源村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我在那里都快要待不下去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牛兴盛粗鲁地打断了:“别嚎丧,有事儿就说事儿,你说吧,到底有啥事儿?”
冯大富立刻停止了假嚎,讪讪地坐了下来说:“牛老哥,你上次不是跟我说,要让冯益民在桃源村待不下去么?都过去那么久了,咋还没有消息嘞?”
提起这个牛兴盛心里就来气,以前冯益民他老子当村长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就在暗暗地较劲,他没有一回占了上风。后来冯胜利还向上面揭发他放卫星,虚报了亩产导致村里歉收,他吃了挂落,两家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他对老冯家可算是发自内心的讨厌,好不容易熬到冯胜利退下去了,他们村竟然选了他儿子当村长,冯益民那家伙还不到三十岁呢,要不是靠他老子,他哪儿能当得了村长?
他好几次在书记面前说冯益民的小话,没想到书记不光没有处理冯益民,还对他尤其好,上次就在会议上点名表扬他修好了山路,上上次甚至还带他去南方参加了干部考察,而他牛兴盛却没有机会去。他打了几次小报告,书记已经烦死他了,再也不肯单独接见他,对他也没有好脸色,牛兴盛在心里把这些都怪罪在冯益民的身上。
新仇旧仇加在一起,牛兴盛一直暗搓搓地策划着,要狠狠地收拾冯益民,他没有好气地说:“你着急啥?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倒是你,好端端地跑来找我干啥?不会就是想跟我说这件事儿吧?”
冯大富嘿嘿笑着搓手,满脸讨好地说:“牛老哥瞧你说的,我这不是心里着急么?我最看那个冯益民不顺眼了,你看看他现在搞的都是啥狗屁倒灶的破事儿?不让村民好好种地,倒让他们去种西瓜,我呸,我倒要瞧瞧他们的西瓜种不种得起来。牛老哥,你之前不是说过有办法的么?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就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