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_作者:七月闻蝉(79)

  这一日傍晚郎秀才打算回宫,与姜酒是先回陆府,慈善堂过去步行正好到天黑。穿过长巷,她拎着自己的裙摆,这裙摆略长,好看是一码事,姜酒还是不太习惯。

  这长巷没有点灯,几户人家紧闭柴门,低矮的墙头上摆了多盆花,如今入秋都枯萎很多,残盆破碗装着土。

  她慢慢走过去,脸色苍白。

  “怎么了?”郎秀察觉到不对,忙问。

  她缓缓转身,耳贴着墙,道:“你听见哭声没有?”

  秋风夹着凉意,不细听是听不出来的,他皱眉,好一会才道:“似乎是有。”

  话音未落,她就冲到了尽头去寻声音。后来姜酒也说不清为何会这么着急,纵然有陆平生的安排,但是十年前在酒央被江若谷强迫的记忆十分清晰,她下意识中竟就恍惚了。

  若当时有人过来了她会怎样。

  想着这个念头,等她赶到时见到一具瘦瘦弱弱的尸体。

  夜色深沉了些,秋风卷落叶,吹起他的衣摆,他背对着姜酒,她一怔,慢慢走过去叫了他一声,便说了江若谷三个字。

  那边的墙头落了一盆花,硬土被砸的碎裂开,一声闷响。

  姜酒的心情不外乎如那盆花,忽然就直直坠落。

  他转身先朝她笑了,末了弯弯的眉眼才冷下来,这一瞧把她拉到了当前,这人真是他。

  “你怎么……怎么能如此呢?”姜酒断续一问。

  地上的小尸体被风慢慢吹凉,身后赶来的郎秀把她挡住,再见江若谷这一场景委实是不能预料的。

  江月是被他活活掐死。

  姜酒望着他,道:“真是世事难料。”

  “你这是疯了罢?”

  她脑子还算清醒,环看周围,阿葱跟着陆平生,身后是几队衙役。江若谷笑看姜酒,附道:“我怕是真疯了,你呀,不要太天真了。”

  姜酒心被揪住,他的眼神这时变得干净又纯粹,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都不愿去想着之后的事。他是朝廷命官,这样杀人必然要伏法。

  但他杀人动机何在呢?明明……他也不是很讨厌那孩子,偏生趁着这个时候来杀,处处这么明显,且一撞见陆平生,姜酒便忍不住往他身上想。

  “你不想活了吗?”她声音涩涩,被郎秀拉着手,指尖在微微颤抖。

  江若谷蹲下身,细细看着江月,缓道:“嗯。”

  一字胜过千言万语。他的眼睛亮如星子,一双剪水眸子望向她时温柔无限。一刹那姜酒忆起那个夏日给她扇风的青年。

  陆平生并未给他太多时间。

  “拿下吧。”郎秀摆摆手,有些失望。姜酒一瞬间挣扎开来扑过去,惹得他一惊。

  “我不想看见他。”她喃喃道,抬头对着江若谷,看够了终于展颜一笑,转身陆平生果然被郎秀支走。

  “看好了?”郎秀冷淡看着二人,姜酒笑着点头,笑中透着淡淡的悲凉感。她日后或许也会如此。

  “小姜,你哪一天若是回家,能替我在江边好好拜祭县令吗?”他起身道。

  郎秀微微皱眉,后嗤笑道:“假惺惺做什么?县令可是你弄死的,你这一路弄死的人不计其数,如今连养了多年的儿子都掐死,平常人家便是养一只阿猫阿狗这些年都有感情了,你如此不近人情,何必来勾她回忆,徒惹伤心?”

  江若谷不管,今日仿佛他解脱了,若无其事伸手让人给他戴上镣铐,回道:“陛下又比我干净多少?身不由己四个字,今日江某才算得知,陛下日后想来会比我更了解。”

  他转身瞧了姜酒一眼,补道:“阿祁他人还在陆府,你若觉得孤独,可多拜访拜访陆大人,他府内膳食不错,小姜你可要多吃点。”

  郎秀抬眉,静静等着他说毕,另一边无声观察姜酒是何反应。

  谁知她点点头,转身去抱江月的小尸体。

  “冷不冷,我带你回去罢。”

  ☆、江南春

  陆平生其人。

  姜酒不知作何评价,若说他阴险歹毒,歹毒二字也谈不上。阴险却是真的。

  从前能去黑广平王,现今也来套路她,回回做的简单又达目的,她不时在想,这男人究竟为的是什么?

  将小江月埋过后,她听说江若谷被关进了牢里,于前一夜自尽。

  彼时她挑着灯花,灯花炸开,油溅到了手背上,她疼得一缩,金簪掉地。来人将其捡起来。姜酒神情不变,接过来拿帕子擦干净了斜插进发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