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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峰狠狠地关上车门,靠在座椅上平复心情。这已经是他和老婆这个月第八次吵架了,自从网约车进入市场后,出租车司机的日子就变的异常艰难,市场规律似乎在一夜之间颠倒过来。在这种特殊的时刻,作为精神支柱的妻子非但没有给予安慰,反而见面就不停责备抱怨,抱怨他当初不愿意跟着她当包工头的哥上工地卖苦力,抱怨他不如他当公务员的弟弟稳定安逸,抱怨每次回老家隔壁老王的宝马太拉风,抱怨两个儿子成绩差还不听话,抱怨他让自己在家当全职主妇又不给稳定的收入,抱怨他胃病腰椎病肾病糖尿病问题一大堆医药费太贵,抱怨他回家就吃吃完就睡两性生活不和谐,抱怨他太懒分担家务太少,抱怨他不会电视剧男主角的甜言蜜语,抱怨他越长越胖越长越丑……
他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几口新鲜空气,然后摇下车窗,发动连引擎盖都哗哗作响濒临退役的破捷达,冲出了这座修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古老小区。
萧峰拉了两个客人后路上的车辆和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此时打车恐怕比公交和地铁的速度会慢不少,他自己也不想到那些蠕动的沼泽中去爬行,于是把车拐进了一条满是林荫的小巷。
“出租车,出租车。”一个微弱而疲惫的声音响起,萧峰对声音极其敏感,立刻把车子向前开了过去。就在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小区大门口,一个满头银发瘦小的老太太和一个脸色苍白的孕妇互相搀扶着靠在墙壁上。刚刚发出声音的应该是孕妇,年轻人的眼力总是要好一点点。此刻老人也发现了开到面前的出租车,赶紧招手大喊:“出租车,等一下。”她的声音十分洪亮,和刚刚那孕妇软弱无力的声音形成鲜明的对比。
“是要生小孩了吗?”萧峰狐疑地问。从孕妇的形体上看,孩子应该是足月了。
“对对对,送我们去妇幼保健院,多少钱?”老太太伸长了脖子,似乎在告诉萧峰一个地球人都知道的事实——你别想宰我,我是知道价格的。
萧峰有些好气又好笑,这老太婆居然在这种时候还不忘讨价还价。如果是在平时,他可能都不想载这种临盆的产妇,假如真在车上生了小孩,耽搁生意不说,打整车子是又劳累又麻烦的差事。可是他今天的心情完全不同了,平时对生活赋予了太多功利性的追求,此刻想想是多么可笑,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地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要放弃看似愚蠢却实在有意义的想法?
萧峰把车停到孕妇的面前,也不理会不停按喇叭催促的后车,便打开车门帮忙扶孕妇上车。
老太太还不放心,不断催促他:“你说好多钱,说清楚了再坐你的车,你要是贵了我们再等下就是了。”
“我打表,不会乱收你一分钱。”萧峰苦笑,这老太太实在是太执着了。
孕妇似乎也很无奈,她已经尽力在忍受痛楚,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往下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萧峰扶着她上车的时候她已经连步子都迈不太动了,浑身都在哆嗦颤抖,老太太还想拽住她:“我跟你说,现在好多司机都坏得很,他们打表就是骗人的,那表都是改了的,贵一半都不止。”
“我跟你说,我的表不会改。从这里到妇幼保健院平时就十二块钱,现在这个时间可能要十五六块,我收你十块可以不?”
“十块,贵了,贵了。八块嘛,八块,发发发多好听,年轻人就是要发财嘛。”老太太还是不依不饶。萧峰有些生气,伸手把住车门:“那你去找八块钱的车吧,也别耽搁大家时间。”
孕妇再次发出痛苦的*,老太太似乎也发现情况不太乐观,非常不高兴地嚷嚷:“十块就十块嘛,你那么凶干啥?还有你,就是没用,我当年生良子他们的时候,每回都是叫个产婆就在家里生了,偏就你们麻烦事多,非得去医院才能生。良子也是,老婆都生娃了,还在忙啊忙的,国家又不是多给你一份福利。”
老太太特别不满意,一直等到汽车发动她还在絮絮叨叨:“这师傅脑袋也是不开窍,八块多好的数字嘛,非得收十块,十块十块,死得快。我呸,要死你死,跟我没关系。”
出租车沿着小街小巷疾驰,孕妇的叫声越来越凄惨,听那声音怕不是羊水已经破了。老太太也开始着急起来,不停催促:“师傅,你能不能快点?”“你是不是故意在绕路啊?我们平时都走大路的,没走过这些地方啊。”“我跟你说,你要绕路我要去你领导那里投诉的。”“哎,你按喇叭呀,那个骑电瓶车的,干嘛在路中间不让啊。”“你看看又赌了,我叫你别走小路的,哎呦急死我了。”“师傅你会不会开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