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有毒_作者:雷恩那(35)

2019-01-03 雷恩那

  “……嗯。”他下颚微绷。

  “不仅是今日才这般,自那日离京,师兄就古古怪怪,冷峻寡言,不知道你的人当以为你本是冷硬脾性、不苟言笑,但咱跟你那是谁跟谁啊?咱们自小有架一块打,有祸一块闯,你知我,我知你,师兄是有心事呢,还当我看不出吗?”

  “……嗯。”这次沉默较久,才听到他应出声,而且近距离去看,会发现刀凿般粗犷的面庞隐隐透出红泽。

  穆开微眼神飘了飘,静下几息,忽问:“师兄该不是跟回雪姑娘闹翻了吧?”

  啪!啪、啪!

  孟云峥办了一上午的差、刀光剑影中来去,依旧维持得干干净净的靴面,因突如其来脚下发沉,竟让烂泥连续溅上。

  “为兄并无!”他郑重否认,声调近似咬牙切齿,低头觑见沾在靴上的三小坨湿泥,风雨飘摇的心绪当真雪上加霜。

  穆开微沉吟似的轻拢眉心。“也是。倘若闹翻,回雪姑娘不可能还备了驱除蛇虫的香包给你,连我都能分到两个,这阵子南蛮野林里来来去去,这香包功用可大了,蚊蚁不近身呢。”说着,拍拍系在腰间的暗红色香包。

  见到师妹身上的香包,孟云峥眼角忍不住微微抽搐。

  对于默儿每每总要把喜爱之物“忍痛割爱”给他的那般心情,他终于有所体悟。

  那姑娘亲手缝制的香包共四个,他明白她的本意,是要他与同行的师妹平分。

  他的是墨绿色,师妹的是暗红色,他一个佩带在身上,一个系在座骑背上,师妹同他一样一个自用,一个给座骑防蚊叮虫咬。

  然后当那日要把暗红布底的香包给出去的时候,内心之沉重,前所未有,他竟然生了私心,想暗中独占。

  他都已独占那一篮子蜜枣糖糕了,以为这样就心满意足,未料啊,人心如此诡变,连自己这一颗心都难以预料。

  “等返回帝京,驱蛇虫的香包派不上用场,需得还我。”他表情持续不豫,重新拾步。

  穆开微是听出一点什么了,笑嘻嘻跟上。

  此际差事底定,她颇有聊兴致,遂道:“是,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到那时香包气味淡了,师兄再请回雪姑娘重新添些她配制的香花香草进去,她知道你认真用着,没辜负她的心意,定然欢喜。是说师兄没跟回雪姑娘闹翻,那很好啊,你与她之间既然无事,那……有事的定然是旁人喽?莫非有谁在打那姑娘主意,令你心烦了?”

  “并无!”此话夺口而出,孟云峥骤然一愣。

  并无?

  为何并无?凭什么并无?并无什么?

  试问,他哪来的自信如此这般斩钉截铁说出那两个字?

  他脚步停得太突然,紧紧尾随身后的穆开微自是一脸撞上他的宽背。

  她吃痛般闷哼一声,揉着自个儿的头,瞥见自家师兄面色凝重,她重话都舍不得说了,只鼻音甚重叹道——

  “师兄自个儿意会过来了是吧?”捏捏鼻根,“你对人家姑娘迟迟未有表示,却动不动就蹭去亲近,说难听些,那叫‘占着茅坑不拉屎’,那姑娘这些年由着你如此,替你补旧衣、裁新衫、纳新靴,替你缝香包、制糕点、煮茶煮粥,从头到,里到外,她有办法为你打理的全都打理了,定然是心悦你的。”

  这话让孟云峥绷得硬邦邦的面庞如遇三春似的。

  他成峦的眉峰一弛,炯目仿佛刷过层层柔水,很柔软的什么在瞳底荡漾,于是眼角弯弯上扬、唇角亦悄悄上翘,硬颈和宽肩也没那么绷了。

  此次奉旨南下办差,证据确凿,助力亦多,许多事南边驻军将领与地方官府全都打点妥当,局已布妥,仅待收网,他没什么好虑的,但一颗心却像霜打了的茄子,既蔫又皱,好似什么都不对劲儿。

  他想过又想,思过再思,为何烦虑至此,心里实是门清。

  为来为去,就为离京的前一日,他怔然无语望着姑娘家离开的那抹清薄身影。

  他应该是做错什么了……

  与那姑娘相处的种种在脑海中飞掠,一幕又一幕浮现,欢愉的、惊喜的、温暖的、恬静的、丰足的……师妹说得对,那个姑娘默默帮他打理,让他毫无匮乏,眼下他这一身行头,从夏衫、腰带、香包和踏在底下的两只靴子……唔,还有藏在怀里最后的两块蜜枣糖糕,都是人家姑娘专为他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