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睿白动作很轻地点了点头。
陈述于是探身到她包里拿出车钥匙,末了,他依旧站在那里,静默地看了傅睿白一会儿,忽然张开双手,道:“不要这么躺着,来,抱你去前面。”
他的语气太温柔,像哄一个小孩,傅睿白二十八年来练就的坚固神经,不知哪一根擅自缴了械,泄了的气直冲她鼻尖,惹得她一阵鼻酸眼涩,来不及耍酷装坚强,立刻没骨头似的,一头扎进了他的怀抱里。双腿离开车底座的时候,她深感纳闷,怎么明明没了力气,却还能这样迅速而准确地投进他的怀抱?
傅睿白默默闭眼,她太不了解自己。再睁眼时,看到车后镜里的自己像只巨型毛绒玩具一样被他抱着,塞进副驾驶,又亲手系上安全带——他总是这样慢条斯理,极富耐心,早年常在前辈较多的饭局上听人说他不像湘城人,像江南那一代的,脾气好,温和有礼,不急不躁,傅睿白也觉得奇怪,后来去他家,见了他爸妈,终于明白陈述性格的成因是什么,尽管她向来鄙夷原生家庭对人性格的决定性影响这类说法,可她不得不承认,陈述生长在一个分外温柔的家庭里,所以他是这样的他,和出生地无关。
陈述车速很慢,不时地偏过头来看她,傅睿白没有看他,眼神虚无地落在右后视镜里倒退的城市夜景上,车速把霓虹光带得流动起来,像跑马灯,像傅睿白脑子里闪回的,关于背叛的场景。
车子最终停在傅睿白家楼下,陈述找了个路面停车位,停好车,他先解开自己的安全带,而后倾身给傅睿白解开。“能走吗?”他问。
傅睿白暗暗使力,发现找不到发力点,于是她颓丧地摇了摇头。
“是在撒娇吗?”他边打开车门边说,语气里有笑意,因着他这缕笑意,傅睿白痛苦了一整晚的心脏有了片刻的松解。
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背对她微微躬了身体。“背你上去吧。”
“为什么不是抱?”
“没为什么,想背。”
傅睿白还想顺口问为什么想背,最终只是拿了包,默默趴到他背上,顺便用脚勾着关上了车门。
车外气温估计只有十三四度,傅睿白抱紧陈述,闻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味,他走得慢,傅睿白还闻到小区里若有还无的季末桂花香,她任由无力的大脑耷拉在他肩头,期望自己家在地老天荒。
陈述背着她走到家门口,傅睿白从包里找出家门钥匙,开门,进屋,在玄关换完鞋,陈述站在她家的分岔路口,头一指,问:“去哪?房间、客厅,还是……你说?”
“我想去床上。”
“OK,出发。”陈述迈步。
“但我得先卸妆。”
陈述停步。“所以,是去洗手间?”
傅睿白在他肩膀上点头。
“行。”他转身背着她进了洗手间。
里面空间逼仄,他在门外弯腰倾身,傅睿白知道他在方便自己下去,可她不想下去,完全不想动,想粘着他,长在他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陈述忽然笑了起来,笑得腹腔胸腔集体颤动。“你真的要下去了白白,我脚麻了。”
傅睿白只好往下滑到地上,扶他靠墙倚站。“你怎么这么好啊。”傅睿白无法自抑地说。
陈述看向她,笑容缓缓收起。两人对视,目光中传递着许多傅睿白难以言说的东西,在那个奇妙的时刻,她没怎么思考,没多少顾虑,仅仅只是踮起脚,在他的凝视下,闭着眼睛,用自己的嘴唇贴上他的,一下,两下,左边,右边,她把他的嘴唇一点点攻占,像动物们为了示威标明领地一样。
她感觉到陈述身上有不同寻常的热度蹿升蔓延,而她却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悠悠走到化妆镜前,打开镜前灯,拉出化妆盒下的小抽屉,拿出一片轻薄的化妆棉,沾了一滴卸妆油,盖在眼睛上。
镜子里,陈述转过身,在镜子里捕捉到她的视线,他的眼神沉着而深邃,不似平常的宁静。傅睿白朝他笑了笑,又拿出一片新的化妆棉,打算按之前的步骤卸另一只眼睛的眼妆。
陈述没有等她完成这个步骤。
傅睿白家的洗手间同时兼具化妆间的功能,大部分时间,这个地方只够一个人待着,陈述一把把她抱起来,准确地在洗手池上找到一处空地,将她放在上面。傅睿白两脚骤然腾空,才发现自己没有穿拖鞋,她此时的心跳严重超出负荷,尽管陈述的动作根本和粗暴无关,她却觉得他在惩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