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滩椅上躺坐了一会儿,昨夜晚睡的后果慢慢作用在胡鸾身上,热辣的海风吹得她眼皮打架,就这样,她睡着了。午后的昏睡中,她听得到沙滩上嘈杂的人声,记得自己身处什么地方,甚至还能感知到周遭同事们的存在,以及他们分别在做什么,可她就是睁不开眼,并且渐渐睡得沉了。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胡鸾在沉睡中听到交谈声,声音离她很近,内容都是她很熟悉的工作,想到是同事在身边,她费了狠劲让自己醒来,日光大亮,她混混沌沌地寻找声源,果然在旁边的沙滩椅上看到五六个大项目组同事,他们当中有制片、有摄像,唯独没有导演。胡鸾眯了眯眼,视线转回前方海面,在近海搜寻了一圈,没找到张天放,心里隐约有些不踏实,这时,左前方飞跃过一道身影,那人右手夹着一块黄白相间的冲浪板,全身仅着一条沙滩裤,欢快地往海的方向走,没过多久,有位身材丰腴皮肤白得透光的泳装女性追上那道身影,语声亲昵地喊:“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像一只猴子啊,哈哈哈!”
他们接下来的对话,胡鸾听不大清,尽管她几乎是全神贯注地目送两人走去海边,仍然没法从听来的只言片语里判断出他们为什么会在巴拉波拉岛上,胡鸾记得,赵落樱下午的工作安排是去黑布提岛采黑珍珠,而颐立果此时应该也是在主岛往来接送各个点的导演。
为什么他们会在一起?胡鸾很想知道。
碍于手机在帆船中心存放着,平时也没有戴表的习惯,胡鸾无法获知现在几点,她也不想因为这种小事打断旁边同事们酣畅的工作讨论,原则上,张天放给她放了假,她仍然可以再躺下休息一会儿,她也确实这么做了,没办法,她总是忍不住将目光投向海面,有时是找颐立果,有时是找赵落樱,漫无目的,不知所为,完全没法静下心来。
“痛经啊?愁眉苦脸的。”伴随着这个声音,一道不轻不重的力气自上而下压在胡鸾头顶,像前两次一样,他还猛地按了她一掌。
“能不能不要按我头?”大抵是巴拉波拉岛的阳光太毒辣,胡鸾被晒得心焦,张天放这个让人脑袋发晕的行为,让她实在有些火大,竟到了忍耐不了的程度。
张天放在她身边的沙滩椅上悠悠躺下,对胡鸾毫不客气的质问,他反应不大。“不好意思,手痒,忍不住,忘了你不舒服。”
他的道歉很真诚,胡鸾不好再计较。她躺回椅背,闭上眼,打算让情绪缓缓。
“昨晚没睡好吧?刚过来看你,你睡得死沉。”
“啊?你刚来过?”
“半个小时之前吧,”张天放说,“测完帆船,看看你状况怎么样。”
“帆船已经测完了?”胡鸾难以置信道。“我睡了多久?”
“至少一个多小时。”
胡鸾不知该作何反应,她还从来没在外面,还是在吵闹的沙滩上睡这么久。
“还在想肖然那伙人?”张天放侧躺看她。
胡鸾没作声。
“不说?不说我也知道,你那点小心事瞒得了谁。我跟你说,这真是小事,你看地上这沙子,细不细?软不软?你担心的事比它还小。”
“你真的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除了肖然、吴穹、傅睿白,还能有谁?像你这种讨好型人格,做人做事不就本着到处给人痛快,光给自己不痛快的原则吗?”
“我怎么就讨好型人格了?”胡鸾不忿道。
“这些天观察你了。”
“观察我干什么?”
“不干什么,人跟人交往的基本功课。”
“所以,帮我解围也是基本功课吗?”
胡鸾的提问引来张天放一声轻笑,他从沙滩椅上坐正身体,直直看向她。“你这口气,听起来不大高兴我帮了你啊?”
胡鸾错开视线:“你不帮我我也能自己搞定。”
“防我?”他从沙滩椅上站起来,构建出一层阴影,笼罩了胡鸾。胡鸾摸索着起身,打算说点什么划清交往界限之类的话,眼前张天放突然脸色一变,动作迅疾地大步迈到胡鸾左侧——
即使这样,胡鸾还是被一道从天而降的水兜头“打”中,随后而来是张天放冲左前方拔高语调的声音:“开什么玩笑?是不是有病啊。”
胡鸾胡乱抹了抹身上的水,循着张天放的视线看去,只见刚刚还在海里扑腾的那个人就站在离她两三步的地方,手上勾着一个已经被扎破的水球,目光低垂,定定地看着她。胡鸾被他看得一个激灵,连忙爬坐起来,椅子上有水,她太急,匆忙中手掌打了好几道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