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鸾讷了半晌,道:“你是特地赶来接我的?”
颐立果没说话,只点了点头,样子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你早说你没车啊,我坐你们组其他人的。”
“你都开口了,这种事哪能让给其他人?”
胡鸾脸红了。她别开脸,假装看夜景,过了好一会儿,她维持着看夜景的动作,犹豫着问:“下午你是不是生气了?”
“是。”他快速回答道。
“有什么好生气的?”胡鸾挠了挠鼻头。“张天放也不是故意要凶你的,主要是,今天我大姨妈,他怕我受凉,好意,你别放心上。”
“你大姨妈他都知道啊。”
“大概是女朋友交得多、经验足吧。”胡鸾淡淡地说。
颐立果没有回话,两人一时间不再交谈,气氛沉静下来。岛上公路时而直,时而弯,路旁都是高大的椰子树,树影被路灯照在前方道路上,一棵又一棵匍匐着,胡鸾望着它们出神。
酒店越来越近,主路渐渐出现分支,眼见着,下一个路口,他们就要到了。颐立果却一脚油门踩出去,车子没往既定的路线走,而是继续往前开去。对此,胡鸾面上滑过短暂诧异,很快,她就接受了这个状况,甚至,可以说是,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隐隐有些期待。
“张天放喜欢你,你看得出来吗?”大概不想给别人播音腔太重的感受,颐立果平时说话声音总是显得很清越,不像此刻,沉且闷,还沙沙的。
“未必是男女之情的喜欢。”胡鸾道。
“哦?你觉得什么是男女之情的喜欢?”
“男女之情的喜欢,”胡鸾斟酌着说,“应该是相互的吧。”
驾驶座两边都开了车窗,把海风放进来,吹得胡鸾长发翻飞,她想关上一边,好控制住头发,又觉得,被风这么吹着,或许还有丝丝缕缕的头发飞去骚扰颐立果了,正好整整他,多棒。
“你能——”停顿良久,颐立果忽然一拍方向盘,“算了。”他说。
胡鸾看向他,不解道:“什么算了?”
“我打算把这车开到路的尽头。”
“环岛公路是圆形,没有尽头吧?”
“路都有尽头,只要想开。”
“你还没说什么算了。”
“这车的主人是个渔民,特有意思,现在还在用木叉子叉鱼,捕鱼方式极其古老。”颐立果说。
“有意思。”胡鸾认真回应。“所以你刚刚想说……什么就算了?”
“你是不是不想坐我的车?不想坐,我现在送你回去。”他佯装赌气道。
“颐立果你别转移话题,你到底想问我什么,不说以后没资格生气——”
“能不能别跟张天放走那么近?”他截断她的话,与此同时,车子在路边停下来。“我看着很难受。”
现在她很难受,胡鸾想。副驾驶没有安全带,她刚听到颐立果的回答,心头震了震,紧接着他又猛停车,害她整个人差点往前倒,幸亏抓住了座椅,才免去一场无妄之灾,怕颐立果看到自责,她将这道小插曲悄悄掩去,掠了掠头发,道:“他只是我工作中的上级,导师,无论他对我有什么想法,都是他的事,他没说,我不能自作多情,他如果说了,我会拒绝——这样,你还会难受吗?”
颐立果扭头看窗外,胡鸾以为他还在胡思乱想,于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安抚道:“别难受了,我——”
他骤然转过头来,脸上带着一种得逞、又有点傻气的笑容。胡鸾绷紧脸,很想对他说点严厉的话,可绷了半天,却一个凶字也说不出来,严肃的脸色只维持了毫秒的时间,最后竟还忍不住也笑起来。
两人不知道相视而笑了多久,或许有两分钟,或许更长,胡鸾不清楚。她只记得当时夜风很燥热,他直直盯着自己,正如她也直直盯着他,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一只乖巧的小鹿,有些浮在嘴边的话近似要说出来,两人却谁都没开口,就光笑着,颐立果用手缠了一丝她的头发送回,食指在她颊边停留,那阵子胡鸾不敢抬眼看他,垂眸任他流连忘返为所欲为了很久。
后来回酒店的一程,胡鸾的心脏一直砰砰砰地重重跳着,窗外没什么都市生活的那一类夜景,只有间或一栋的大房子,她几次将艰难的呼吸暗自调平,始终想不明白,她和他之间,到底怎么走到这一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