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叔叔,那就放着正确的事情不去做了吗?”
改了校长的称呼,陆沅君把它换成了叔叔。
校长听着疏远,叔叔听着亲热,商量事情把关系拉的近一些总没有错。
不仅仅是把关系拉近,陆沅君从墙边的椅子上起来,也没按着校长所说出去,而是越走越近,靠在了吴校长的桌边。
“你也曾经是进步人士啊。”
言外之意,怎么今天变成了这幅模样。
吴校长抬手覆上了额头,在眉心处捏了捏。陆大头就是个撞了南墙都不会回头的人,看样子陆沅君今天不从他这里得到解决的方法是不会离开的。
“有些事情需要慢慢来。”
吴校长叹了口气:“不可一蹴而就。”
刚把皇帝拉下马才二十年,古稀之年往上的老人们仍旧念叨着皇帝陛下,不能忘怀呢。多少人因为剪了辫子,就上吊跳河寻了短见。
皇帝没死社稷,他们倒先殉了江山。
这会儿如吴校长这个岁数的人,当年的进步青年,只能接受民主,民族,民权这三项主义。让女人跟自己齐头并进的,还一时接受不来。
对再上一辈的人来说,吴校长是激进的进步青年。
对吴校长来说,陆沅君亦是如此。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陆沅君把手按在桌上,上半身倾了下去。
吴校长往后靠了靠,脱离了陆沅君的控制范围。他晓得陆沅君臂弯里的挎包里装着什么,陆大头的闺女胆子一定也大,谁晓得急眼了会不会真的激进起来,用枪口顶着他。
“等到我死了。”
什么意思?
陆沅君吊起了眉毛,吴校长就这么决绝吗?除非踏着他的尸体,才能给男女教授同薪同酬吗?
手不自觉的放在了自己的包上,掌心处感受到了一丝凉意。虽没有拿出来的意思,陆沅君仍旧没有挪开手掌。
吴校长见状,赶紧解释起来。
“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他坐直了身子,环指了一周:“我这屋子里炸药不少,你当心走火。”
吴校长是个做土炸弹的,桌子底下,墙上,地砖下头,到处是易燃易起火的东西。陆沅君要是走火了,不光是他二人要去天堂寻找真理,可能整栋二楼的教员都要一起去了。
“你爹和封大帅都走了,我还能活多久呢?”
吴校长指了指窗外,目光透过擦的通透明亮的玻璃,能瞧见学生们在校园里,三两结伴的走动着。
“等我死了,你们这一代的人当了校长,男女教授同薪同酬还是问题吗?”
年轻人还是太急了,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
到了那时候,吴校长这一茬人都老得迈不动腿了,你陆沅君就是提出再怎么激进的想法,他们也没办法反驳了吗。
与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如等一等,等个几十年,甚至只要十几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赢得战斗。
多么简单明了的账目,陆沅君为什么就不会算呢?
“我前些天在报纸上看了篇文章,当下的平均寿命是三十五岁。”
从桌子上起来,陆沅君走到了屋内中间一块没有摆放家具的空地上。
“若抛开战争的因素,成年人的预估寿命为六十一岁。”
陆沅君打量了一番吴校长,他头上已经出现了花白的发,距离平均死亡年龄,恐怕也就剩十来年了。
“我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吴校长没有生气,他见过死亡,对死亡的畏惧并没有别人那么重。
年轻的时候又做过杀孽,别管是不是为了大义吧,总归是做了杀孽的。能不能活到平均年龄还是两说呢,陆沅君所期待的同薪同酬,说不定只要等个七八年就能实现了。
“你再等等又何妨呢?”
吴校长语重心长,希望能够改变陆沅君的想法。
“因为我只能活一次。”
陆沅君倒着退向了门口,一只脚踏了出去。
“大好年华,我不想耗费在等待上。”
门重重的的被陆沅君关上,十年后可以同工同酬,听起来多么完美。可眼下的女性怎么办?教德文的女教授,教生物的女先生,就白白的辛劳十年吗?
不成,运城既然归我管,就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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