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团长也不知道是喝大了还是真的冲冠一怒为了台上的‘红颜’,竟然将枪口从陆沅君身上移开,改为对住劝架的霍克宁。
“你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也配跟老子说话!”
霍克宁脊背僵住,梳得一丝不苟的背头也掉了一绺在前额,跟着主人晃荡着。之间她咬紧了牙关,在心中暗骂这位团座怕不是疯求了。
霍家的背景摆在那里,举国上下还没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就算是一方霸主如封西云,也得客客气气的。大总统见了霍克宁,也得念在妻子的份儿上昧着良心夸一句巾帼不让须眉,木兰再世。
一个小小的团长,手底下不过几千兵马,撑死了也到不了万数人,恐怕是不想活命了。
砰。
戏园子里一声枪响,台上台下的人乱成了一团,地上血蔓延了一片,脚下黏腻。
耳边回响着因痛苦,撕裂喉咙一般的哀嚎,陆沅君脑袋发胀,寻着声音的来源回望。
封西云从后台疾步走了过来。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一更】
被枪声震过以后, 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发懵, 封西云在陆沅君看来成了虚影。
脚下踩着一大摊血迹, 陆小姐新换的衣裙上也沾染了不少暗红色的污渍。陆沅君虽说见过些市面, 可大多数时候不是在读书, 就是在教书,还从未这样近距离的看过一个受枪伤的人。
血是热的,从他的身体里喷射而出, 而后变成汩汩的流动。皮肤下的脂肪是黄白色,翻出来的肉也并非鲜红。
刘团长按着自己受伤的胳膊, 身体上的疼痛让他的情绪更加激动起来, 血止不住的流, 有人跑出戏园子去唤巡警。
一个推搡着一个, 戏园子里乱成了一团,若有腿脚不太好的, 不多时就会被人推倒在地上,指不定还要挨上几脚。
“妈勒个巴子的……”
刘团长憋着一股子气,按在受伤胳膊上的手松了开来, 重新拿起枪。全然不顾自己这样做还有没有命活,失血过多可不是胡闹的。
他右手颤抖着, 将枪口对准了正快步走来的封西云。
“运城跟你有什么关系?不好好在济南府待着,跑到老子的地盘儿来干什么!”
枪口黑洞洞的, 因着主人情绪激动, 随时可能扣下扳机。而在陆沅君看来, 恐怕只要刘团长一找到机会, 就会毫不犹豫的按下去。
封西云当然不能任由他来瞄准,戏园子里柱子不少,他敏捷的侧过身躲在了其中一杆后头。
刘团长的胳膊本就在打颤,不好瞄准目标。封西云这一躲,他更找不到人了。
鲜血从左臂的枪洞里往外冒,刘团长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借来的力气,竟然一脚踢开拦路的桌椅,朝着封西云所在的方向走去。
霍克宁躲在了一张椅子下头,因着她个头儿几乎跟男子无异,桌子下头的空间几乎容不下她,非得是蜷缩着不可。
霍经理能躲着,陆沅君却不行。
瞧现在这位刘团长的架势,是非得跟封西云闹个两败俱伤了。陆沅君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封西云死在运城吧,还是死在她邀请来的戏园子里。
好在刘团长这会儿注意力全在封西云身上,压根儿就不往身后瞧。陆沅君蹑手蹑脚的跟在后头,随手从桌上拿了一碗热茶,慢慢的朝着刘团长摸了过去。
和那些二世祖不一样,封西云是上过战场的,比这更危险的情形也不是没碰上过。
要不是今儿戏园子里有陆沅君在,他还真就不躲,试着来和这姓刘的所谓团座硬碰硬。
自己那死去的岳丈陆大头是个泥腿子出身,他手底下的兵也没有上过学的,全军也找不到几个认字的。
别说留洋了,就算是有一个两个上过几天讲武堂,甚至说上过几天私塾的,都少之又少。
陆大头也是个没文化的东西,嘴里头不干不净的没一句好话。
若真在战场上碰见他,封西云非得叫泥腿子看看,真正的军人是什么样子的。他封西云从小跟着老帅在出入军营,去东洋学的也是军事指挥,枪法全校也寻不到比他更好的了。
就像现在,刘团长半天瞄不准人,封西云却能一击即中。
可这不是陆沅君在外头么,千钧一发之际,封西云是又怕叫陆沅君看到自己温柔以外的另一面,又怕陆大头的枪法太差,流弹伤着戏园子里其他的人。
躲在柱子后头左右用余光扫来扫去,封西云的思绪飞速转着,寻着出路与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