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地方?”
封西云上半身前倾,越过陆沅君趴在车窗上,目光向陆沅君指的地方望去。才瞧了一眼,封西云的眼角嘴角就满是笑意。
“那边儿是文台路,有足球比赛。”
封少帅拍了拍前头司机的背椅,说。
“掉头,先不回去,上文台路。”
司机本想回一句家里还有人等着,但转念一想,难得少帅有心思跟姑娘去看比赛,要是被他给毁了,这门亲事成不了,就等着被夫人收拾吧。
于是司机调转车头,按着封西云指的方向,朝着文台路开了过去。
封西云看着街头正往文台路的走的年轻人,有不少都是十四五的年纪,坐在三轮车或是黄包车上。
坐一会儿站一会儿,手舞足蹈兴奋的很。
不由得就想起了自己上中学的嘶吼,到了礼拜天学校休息,他就会跟姑母要两元钱。花三毛钱坐着三轮车,花六毛钱买一张最好的座位票,再花几毛钱买零嘴和点心。
三五好友结伴,一起在球场消磨时光。
原本足球比赛是洋人们玩的,但沪上几所大学里的学生们掀起了玩足球的风潮,有一个踢的特别好。
听说英吉利的人要给他每年五千英镑,那学生都没答应。这事儿当时还上了报纸,要知道一英镑能换八十块大洋,五千英镑一年就够他过了。
拒绝了英吉利,是个极长国人志气的事。
想着想着,封西云想到了一桩旧事。
他身体往前一倾,猛的拉近自己和陆沅君的距离,近到陆沅君甚至能够感觉到封西云的呼吸。
陆小姐抬起右手,挡在了二人的中间,前头还有司机呢,你要做什么。
封西云把陆沅君的手拽了下来,凑到了她的耳边,还偷偷摸摸的用另一只手挡住了自己的嘴,说起了悄悄话。
“我跟你说件事。”
好奇心让陆沅君一动不动,只是警惕的看着司机,只要他一转身,就立刻推开封西云。
“我那会儿年纪不大,十四五。”
封西云用气声说起了旧事。
十几年前封西云还在上中学,有一个礼拜天和同学们去看比赛。是沪上大学的学生,对战一个洋人的队伍。
吹哨的裁判也是个黄头发鹰钩鼻的洋鬼子,处处护着洋鬼子的队伍。半场的功夫,罚下了好几个沪上大学的学生。
在场看球的有大半是黄皮肤黑头发的,被洋鬼子们气的不行,封西云属于特别气的那种。
封家是北方人,十四五的封西云个子瞧着要比沪上十□□的后生还高,加上他又有个当大帅的爹,常在军营了晃悠。
封西云会些拳脚,身体又壮实,比赛一完就起了不好的心思。
他跟着洋鬼子裁判走了三条街,在天黑之后把外套脱下来,套在洋人的脑袋上就拖到墙角走了一顿。
洋鬼子裁判也知道为什么挨打,老实说这也不是他都一回挨打。
但以往挨打的时候,都是好几个人揍他,被一个人拽到墙角揍,且没有还手之力,这真是头一回。
这人的拳头像是铁疙瘩,每一次砸下来,都叫他疼的要命,眼泪在眶中打转,鼻涕也跟着下来。
“别打了别打了!”
洋人裁判趴在地上开始求饶了。
“我是误判,误判!”
封西云才不吃这一套,没撒够气是不会停的。
“你是误判,我是误打。”
狠狠的把裁判揍了一顿后,封西云一撒丫子跑掉了。那洋人裁判眼冒金星,迷迷瞪瞪又加上天黑,愣没有看清他是谁。
一瘸一拐的上警察局报了警后,警员们见洋大人鼻青脸肿的,生怕闹出外交事件来。一个个的也不吃酒打牌了,结伴就上街去抓犯人。
封西云毕竟年纪还小,沪上到处是人。他打洋鬼子的时候明明已经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还是被人给看见了。
警察大半夜的带着人来到了封西云的姑母家,说要捉拿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壮汉。一问嫌疑犯封西云才十四五,即便身材是符合了,但年龄明显不符,也才作罢。
“从那以后,凡他吹哨的比赛我都去看。”
封西云憋不住笑出声。
“好在他长了记性,再没有过误判。”
说完了旧事,封西云撑着胳膊起来,拉开了和陆沅君的距离,靠在了皮质的背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