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稀饭很快下肚,苏英的脸上有了红晕,额角渗出了汗珠。
她忽然感觉胃被填满之后,胆也随着大了,刚才的恐惧和不安消退了,她自己的腰杆坚挺了很多,不论发生多么糟糕的事情,都能面对。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只要有做完手术的病人,护士便打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高声呼喊病人的名字,招呼他们的家属。
天越来越暗,手术结束了一台又一台,一个个病人被推回病房,苏英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都知道,手术时间越长预示着风险越大。
手术台上的病人被全身麻醉,任凭刀枪剑戟的宰割都毫无知觉;可是手术室外,焦灼等待的家属,比热锅上的蚂蚁还难受,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她已经打了无数次电话询问手术情况,回答她的都是手术正在进行,请要耐心等待。
等候区的家属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苏英和老方俩人。空荡荡的屋子里,惨白的日光灯下,苏英越发不安,她眉头紧缩,咬着嘴唇,绞着双手,时不时深吸一口气。
“英子,别怕,有我呢。”老方握住苏英的手,“一定会顺利的。”
苏英抽回自己的手,瞪起一双漂亮的杏核眼,责备道,“不许你叫这个名字。”
“好好好,苏英苏护士。”老方费了好大劲改了口,小声说,“我向你道歉,昨天我太急躁了,惹你生气,对不起。”
“没事,老方,你一直在帮我,我得谢谢你。”苏英的脸红了,被这个陌生男人强行抱了两次,想起来就脸红心跳,非常不好意思。
“我其实有很多疑问,现在没有心情打听了,等老汪痊愈之后,请你认真回答我,行吗?”苏英注视着老方,恳求着,“一定老老实实告诉我真相。”
“我一直都是认真的,英子,”老方直视着苏英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没有一句假话。”
“你又来了,不理你了。”苏英说道,“你赶紧回去休息吧。老汪砸坏的东西,你估算一下,我赔给你钱啊。”
“没关系,我陪你等一会儿,我那边你就别管了。”
“那哪行?损坏东西要赔偿是天经地义的。”苏英抓住老方的手,摇晃着,“你一定要告诉我多少钱,否则我睡不安稳。”
“好好好。”老汪拗不过她,无奈的点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护士长,接病号了。”
“谢天谢地,终于出来了。”苏英跳起来,快步跑过去,推起老汪的病床进了病房。
“护士长,手术很成功,希望老汪早点醒过来。”主刀医生是本院最出色的大夫,已经在手术台上站了五个小时,累的满头大汗,详细交代了注意事项。
老汪浑身插满管子,安静的躺在病床上。苏英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丈夫,轻轻握住他的大手,眼圈禁不住又红了。
看到这一幕,老方的心如同针扎一般。他轻拍了一下苏英的肩膀,轻声说声再见,急匆匆的走了。
此刻,深藏他胸口炙烤自己夜不能寐的心里话,忽然变成了堵在心头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不管怎么样,她有丈夫,有自己的家,他算什么呢?一个局外人而已。
夜深了,老汪还在输液,苏英又累又困。她跑进厕所,打开水管,冲冲脸,清醒了,继续看着液体一滴滴流进老汪的血管。她不停的祈祷,盼望这些救命的神药能够让老汪早点醒过来。
“苏姐,我来替替你吧,你很累了。”晓雪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病房,小声对苏英说,“我今天休班,找同学玩了一天,回到宿舍才听说汪哥做手术了,所以来晚了。”
“我没事,你赶紧回去睡觉,明天还要上班呢。”苏英把晓雪推到病房口,感激的说,“有事我会叫你帮忙的”。
“哎呀,我都来了,你就别赶我走了,天快亮了,你赶紧睡一小会儿,明天还得继续熬呢。你又没个帮手,这样下去吃不消的。”晓雪不容分说,挤到老汪床前,推着苏英说,“到长椅上躺一会,就俩小时。”
都说四十岁是分水岭,精力体力开始走下坡路,纵然再有雄心壮志,也无法与年轻人相比了。苏英躺在长椅上,浑身像散了架一样酸痛,眼皮仿佛千斤重, 再也睁不开了。